第一章 来都来了 第二章 小郎君和放粮报复 第三章 拿回粮食 第四章 分家不分户 第五章 扇面图和过日子 第六章 放田 第七章 吃饭 第八章 合约 第九章上街前夕 第十章 画样儿 日头慢慢变短,第二日天还没亮,几个孩子便因为太过兴奋悄悄起了床,凑在一起说话。 知行自认为最大,拉着弟妹开始劝告:“咱们就是去街上看看,你们两个别缠着嫂子要这个要哪个。” 知行转过头特意用指头点住知平,严肃道:“特别是你!柳知平,过了年你就是七岁的大孩子了!平时嫂子太宠着你,你别顺拐着往上爬啊,那日嫂子晕过去时家里还剩多少银子你是知道的,咱们连给嫂子请大夫都请不起。” 眼看着就要说得眼红了,他赶紧吐了口气:“知敏我是放心的。” 知平懵懵地看了他一会儿,垂下眼仿佛在想什么。 知敏一手撑着脑袋,一手呼噜知平的头,软软道:“知平很乖的,等姐姐以后挣了钱给你买馄饨,买肉包子,今天咱们就先不吃啦!” “家里虽然有了粮食,但零零散散的东西肯定还得备上,这趟上街,嫂子肯定前前后后算过账了,咱们只要在后头看着就行。” 知行话说完了,开始分配任务。 他打头去隔壁叫祁佑,知敏把前一晚春归用小锅炖起来的米粥搅了搅,已经煮的绵软。剩下知平什么也不用干,于是溜进了春归的房间,乖乖巧巧地蹲在春归床前。他的小脑袋抵着膝盖时而皱眉,时而眼眶红了一片,不知道在想什么。 春归是被一阵米香闹醒的,自从里正帮忙找到了种田的帮手,她算了算家里那些屯粮和院子里的一季番薯,便不再刻意省着粮食,晚饭后便一碗米四碗水地煮上一锅粥,小火煨到天亮。米粥养胃又养生,再好不过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眼,一起身就被蹲在床边的小萝卜头吓了一跳。 “知平?” 知平抬头,随即乖乖地露出一张笑脸:“嫂子,吃饭啦。” 春归疑惑地望了望外面,确实有了些动静。 “哥哥姐姐都起来了?” 知平点头:“哥哥去叫祁佑哥哥啦,姐姐在厨房。” 春归边披上外衣边起身,站定后把小崽子从地上拉了起来:“那你在干什么呀?” 知平顺势把小脸埋在她怀里,闷闷道:“我想嫂子了。” 春归失笑,把人抱起来亲了一口:“我们知平这么贴心呀!” 这孩子本就是撒娇讨喜的年纪,却失了双亲,无所依傍的时候让她这么宠了几天,大概是把她当成了娘。 抱着孩子出了房门,院子里知行正在喂鸡,知敏想必在厨房,祁佑正取了水照料菜地。 几个孩子不声不响的把她的活儿全干了。 春归假意叹了口气:“唉,看来这上街的魅力是真大,大到你们连觉都不睡了。” 两人一同抬头,知行摸了摸后脑勺:“嘿嘿,嫂子,粥已经好了,咱们吃了就能出门。” 祁佑也点了点头。 等吃完饭,春归看祁佑穿得单薄,强制他回去加件里衣。 如今天还早,清冷得很。 等人走出屋子,春归拉住了要去洗碗的知行,拉着走到里间,她问道:“祁佑平时喜欢吃什么菜?” 祁佑是个闷葫芦,除了那次提过想要留在柳家一起吃饭外,再没有提过什么。她总心疼这个什么也不说的孩子,只能来问问知行了。 知行想了想:“嗯......好像是饺子,祁佑娘很会包饺子,我有一次吃婶子包的饺子,婶子原话说的,祁佑最喜欢吃饺子了。” 春归:“行,我知道了,你碗放那儿,我来洗。” 知行笑了笑,下一刻就拿着碗溜进厨房。春归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们家这几个孩子,祁佑喜欢饺子,知行喜欢包子,知敏喜欢馄饨,全是面食。 几人出门的时候天还没亮全,刚没走两步,后边有人叫了几声。 春归回头一看,是熟面孔,蔡氏丈夫的一个老表姑,姓柳,关系掰扯起来跟他们柳家还连着宗。这小凉山和周边的四乡八村在百年前是并在一起的,一部分人南迁来到这里,人多了之后便各自独立成村。 这些年来柳姓李姓程姓蔡姓各个姓氏的人互相婚配,自此分散在各个村子里。如今人是多,但也都逃不出这几个姓。 春归连忙打了声招呼:“表姑,您这是.........” 柳氏提了一个竹篮子,上面用一块湿布盖着,看样子也是要上街。 另外几个也跟着喊了人,柳氏慈笑着应过,掀开布头给她瞧:“如今这时节野菜少了。可不是下过雨吗,我就上山瞧了瞧,长了不少蘑菇出来。” 春归眼睛一亮:“这可是好东西。” 村子里蘑菇不起眼,可在镇上,蘑菇可是一味山珍,山货在那些大户人家眼里都是宝贝这要是能卖给酒楼,一篮子四斤约有六十文上下。 柳氏将布头盖起来一脸喜色:“是好东西,我也就试试看能不能赶个巧,多少挣点也是好的。” 春归没吭声,酒楼都有专门的进货渠道,哪里看得上这么两斤蘑菇呢。柳氏又没酒楼的门路,也只能在街口坐地起摊,看过路人能否要一点,这样必定会被压价。春归目光黯淡下来,说道:“表姑,那咱们一道过去,你卖了蘑菇,我跟弟妹们完事儿了便来找你,咱们再做个伴一道回来。” 柳氏笑道:“那敢情好。” 春归牵着知平,旁边跟着知敏,祁佑和知行一前一后护着她们。 祁佑高高瘦瘦,背脊挺直在前方走,柳氏边瞧边悄声说道:“程家二小子如今跟你们走得近?” 春归直接认下了:“和知行一道作伴,咱们家也热闹些。” 柳氏琢磨了一下:“表姑多说一句,也就这几年可走得近些,你家如今没了长辈,等再大些便不可这样了。” 春归心里叹气,这根深蒂固的男女大防竟然还要从娃娃防起。 她扯了扯嘴角:“表姑,知行再大一些就要院试,因着守孝,科举得守三年,祁佑不同,他人聪明,不出意外,考了院试后便考举人,这么一路下去,他在村子里也待不了几年的。” 柳氏这才放了心,拍拍她的手道:“祁佑这孩子虽看着面冷,但心是热的,你如今待他好,以后他有出息了不会忘了你们家的。” 春归笑了笑没吭声。 她身上没有原身原来的情感基础,她跟这些孩子之间的牵绊也是到这儿之后在日常相处中处出来的。祁佑和知行这几个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需要照顾,她也愿意照顾的孩子,不曾有过任何偏颇,这是属于她自己本身的情绪本能。 如今一个又一个的人提醒她避嫌,她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看了看前方不远处的祁佑,正小步往前走,偶尔踢走一块小石子怕绊着后头的人。 柳氏说得没错,他虽面冷,但心热。 春归牵紧了知平的手,又看了看身旁的知敏,算了,不想了,总归这些孩子都还小,若真要避嫌,几年后再说吧! 半个时辰后便到了集市,这儿离村子半个时辰的路程,可热闹却一分为二。一方石匾磕着四方街三个大字,喧闹声不绝于耳。 小摊贩已经挤满了半条路,包子铺,裁缝铺也已开了门,路过的人正笑着商量着去酒楼吃一顿好的。 想到已经没了的柳家夫妻和原身那个没成亲的丈夫,春归突然有点沮丧,这个时候的种地人确实只能靠天吃饭,天灾一来,便是钱也没了,地也没了,人也没了,而阶层越高的人受到的影响总是越小。 祁佑一直留意着,看她露出这般神情,也若有所思。 柳氏告了别,寻到一个间隙插到两个菜贩子之间,又跟后头管着的工头交了两文摊位费。春归回了神,便也领着几个小的往前走了。 知行到底是男孩子,喜欢热闹,眼睛不停往边上的摊位里望,知敏也兴奋地看着,春归看了看知平,反倒是这个小崽子一板一眼地哪儿都不看,只紧紧牵着她的手。 抬眼看祁佑,不想他正看着她,春归失笑道:“你跟知平两个怎么了?上了街没个笑模样。” 祁佑收回眼神,摇摇头:“我只在想待会儿买些什么。” 春归低头挠了挠知平:“那你呢,在寻思什么?昨天不是还挺高兴呢吗?” 小崽子脸色微红不吭声。 春归只道他换了陌生环境心里害怕,便将人抱了起来。 她转头看那两兄妹难忍的兴奋,便开口:“知行知敏还有祁佑,跟着嫂子不免无聊,你们三个一道去逛逛吧,看中什么便买了。” 说着塞给了知行十个铜板:“逛累了便在表姑那儿等嫂子,别走散了。” 十个铜板,够两人买点小吃了。 可知行一看到铜板就要还回去,急道:“嫂子,我们就看看,不用给我们钱!” 春归哪会看不出来这孩子是舍不得花钱,拍了拍他脑袋,佯怒道:“瞎说,哪有上了街不买东西的。” “你们几个孩子跟着我反倒不便,我带着知平就行了。” 知行收了铜板,兴奋的情绪反倒散了大半,看着春归缓缓点了点头:“那嫂子,咱们到时候在表姑那儿见。” 他一说完,祁佑突然开口:“我跟着春姐吧,你跟知平两个咱们也不放心。” 春归一愣:“你不准备买点什么吗?跟着我做甚,怪无聊的。” 祁佑摇头:“此时想不起来,边走边看,或许看到什么便买了。” 知行早已出声应和:“对,嫂子,让祁佑跟着你吧,这儿人太多了,万一磕着碰着。不然我跟着你吧,让祁佑带着........” 春归无奈制止:“行了行了,那就祁佑跟着我,你赶紧带着知敏去逛一逛。” 如此便兵分两路,春归看两兄妹走远了,也放了心往前走,祁佑却突然在前,伸手把知平接了过去。 “我抱吧。” 春归乐得轻松:“这小子最近吃得多,有些重啊。” 原以为知平会出声反驳,没想到只安安分分趴在祁佑怀里,睁着眼睛看她,又乖又可爱,看得她心软成一片。 她试探道:“我们知平今天实在是太乖了,嫂子等会儿要奖励知平!” 果然这孩子眼睛立刻一亮,如此她心里也有了数,小崽子是刻意收敛着,怕给她添什么麻烦呢。她摸了摸知平的脸,又夸了几句,直把孩子夸得眉眼间具是得意。 安抚好了孩子,她才继续往前走。 此时她走在右侧,祁佑抱着孩子走在左侧,一时之间两人无话,只有一旁的路人来去和摊贩闲聊的声音。 春归边走边找,直到路过挂着“清正雅居”牌匾的铺子,看到里面罗列的一排扇面,她终于停了脚步。 第十一章 四花图 当朝圣主尚文,大开科举,书生文人便受人崇敬,连带着周边产业也十分兴盛。无论哪个时代,商人们永远跟着风向标走,笔墨纸砚还好,可折扇玉佩这一块却是被炒得红红火火。 祁佑在旁站定,看到一排扇面便想到了春归的意图。 知平凑到他耳边悄声问:“祁佑哥哥,嫂子要做什么呀?” 祁佑低声道:“嘘,咱们先不打扰你嫂子。” 知平连忙点头,捂住嘴巴。 祁佑笑笑,抱着知平在门一侧静静地看着。 春归走进铺子就有伙计迎上来,那伙计见是个女子神色也无半分不妥之意。 春归扫了一眼铺子,映入眼帘的是一整柜排列三层的成扇,扇骨均古润苍细,打磨光亮,第一层题字,楷行草皆有;第二层描了画,多是墨笔勾勒湖光山色,千篇一律。春归看到这儿心里便有了数,成扇在这儿基本上已定了型;第三层不过是多加了一枚扇坠。 看完了成扇,她又看了一眼在旁的伙计。身上穿的虽然朴素,但十分干净,也不因为她身着普通而面露傲慢。可见这家铺子的掌柜是个好相与的人。 她转身道:“劳烦小哥,叫一下你们掌柜的。” 伙计摸摸脑袋不知所以但也听从,小跑进去叫人。 春归看了一眼乖乖待在门口的一大一小,笑了笑示意他们再等一会儿。 没一会儿掌柜就出来了,和她想的一样,掌柜身形清瘦,脸孔端正,眼神清明,一看就是读过书的。 春归行了个小礼:“掌柜贵姓?” 那人看是一个面貌清丽,虽衣着清苦但态度却不卑不亢的女子,心里不免讶异。 “小娘子好,周边都叫我齐掌柜,敢问小娘子有何事?” 春归淡笑道:“齐掌柜好,你家的扇面只有这单色调吗?” 齐掌柜一愣,又笑道:“敢问,何为单色调?” 春归走到那一柜子折扇前,指着第二层:“墨水勾勒,湖光山色,再没有其他的样式吗?” 齐掌柜疑道:“扇面不就是这样?” “梅兰竹菊,四时景物整一套,红荷青竹,清水远山……这些画样儿都没有吗?” 短短一句话,齐掌柜听着便恍了神,他当即走上前两步,伸出的手又怕礼节不当收了回来。 “你......你说得慢些。这梅兰竹菊,四时景物整一套是何意?红荷青竹是点了颜色?” 春归微微一笑:“君子高风亮节当为梅花之傲,兰花之幽,青竹之坚,菊之淡。若以梅兰竹菊为扇面自成一套君子之扇,想必销量会更上一层。” “至于红荷青竹......我观掌柜的这件铺子,扇面多以墨色为主,为何不点上颜色。” 齐掌柜暗暗道:梅兰竹菊,梅兰竹菊......这种整套的卖法他还从未试过。 可说起这颜色,他皱了眉:“不瞒小娘子,确有画师在扇面上画红点翠,不过大都用在女子团扇中,还未见男子折扇也这般。” 他又细细打量了一番春归,抬手作了一个揖:“想必小娘子是念过书见过世面的,老齐我请教了。可实在是在男子折扇中点色闻所未闻。” 春归摇头退了半步:“齐掌柜客气了,请教不敢当。” 短短几句交谈,市场上扇面图的行情她已心中有数。 这扇子是当今重文之后的产物,不过短短几年的进程,官家小姐,文人墨客都以执扇为荣。颜色用得分明,男女之间便在无形中划了道分水岭。想来是有画师给女子扇上了颜色便刻意不在男子折扇上用颜色。一副墨色的画更显文人庄重之感。 这些年女子扇多是美人吟,颜色繁复,极尽多样,文人扇便对颜色敬而远之了。 久而久之,众人就像这掌柜认为的,折扇一旦沾了颜色,便是过于女气。而这只是社会习气初养成中的一个误区。 想到这儿她继续道:“只是画师过于着相了。” 齐掌柜顿了顿:“小娘子有所不知,我也想过在折扇画样儿上下功夫,不拘是点颜色或是换画样儿。”不仅是他想过,春归知道其它做扇子的人都想过,只是十几年的大类市场下,难有人跳出来重新构画一类新鲜的事物。 掌柜摇摇头:“可与我商铺合作的画师画技有限,我想那就算了,墨色总不容易出错的。” “却也趋于千篇一律。” 春归淡淡地看着他,直到齐掌柜叹了口气。 “小娘子说得不错,圣上重文后,这折扇前些年确实卖得红火,但这些年扇面过于单一,好的画师难求,市面上便也不强求了,反倒........” 春归接上:“反倒更加重视折扇上的扇坠了。” 齐掌柜点头垂下眼:“不错,小娘子看得通透。扇坠上的玉石这些年一换再换,如今顶级的折扇扇面反倒是次要,但必有一块好玉相配。” “而像我这样的小铺子,一无渠道去寻到好玉,二也没本金购入,只能在这小镇上挣口饭吃了。” 折扇的重心移到了扇坠上,就更无人关注这扇面了。 春归适时出声:“若我说,我能解了掌柜的您目前的困境,你可愿与我合作?” 齐掌柜猛地抬眼:“小娘子可不要诓我。” 刚刚春归的一番言论,他虽对折扇上点色有所疑虑,但梅兰竹菊的涵义以及整套打包的卖法确实让他眼前一亮。 春归只笑笑:“伙计,可否给份纸笔?” 那伙计听了好一会儿,只觉得眼前的女子不一般,此刻倒是掌柜还没应允,他已小跑进内堂,拿出毛笔宣纸来放下。等春归落笔后他才意识到,抬头朝掌柜的憨笑。 齐掌柜此时也不在意他,走上前看着春归动笔。 一张宣纸正好铺满,春归研磨沾笔,横勾疏画,梅花的枝干落在下方,又点了几笔,一枝梅花便印在纸上,兰花改了手势用的笔墨画,由底端入笔上挑画枝干。她画的速度极快,本来也是随意勾勒,梅兰竹菊于画中的形态自有加成。 再是修直挺拔的竹子,花之隐逸者菊。 此时在门口等着的知平已伸长了脖子想要瞧一瞧,便小声怂恿着祁佑。 祁佑早已眼神专注地看上了好一会儿,早在春归说出四花的含义时他便震了心神,如今也迈动了步子,脚步轻悄地走入内堂。 春归搁笔后便让出了位子,偏过头一看,两个孩子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她连忙将知平抱起来,一脸歉意:“怪我,画着画着把你们俩给忘了。” 祁佑摇摇头,目光已转向桌上那副四花画。 梅花孤傲,兰花清幽,竹子挺秀,菊之淡然,这画中各花的的形态竟是和她刚刚话里的表述一一相对。似乎四花的品相就该如此。 他再抬头看向正单手给知平整袖口的春归,心下不免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掌柜已经捧着画沉默,春归也不扰他,只等他开口。 半晌,齐掌柜终于把画放下,再抬头,对春归竖了个拇指。 “小娘子,妙极啊!” 画样儿妙极,花的涵义更是妙极。 他又看了几眼:“我与画师商讨过多次是否该换了市面上的画样儿,商讨了许久就是不知道该换什么,你这一出手就是四副画样儿,又各有名头,我.......实在佩服!” “哎,这孩子是?” 春归笑笑:“这两个都是我弟弟,家中另有一弟一妹。” 掌柜夸得诚心诚意:“好极好极,小娘子这般头脑,想必令弟们必是才学出众。” 这话说得春归舒心,她继续道:“就如我刚刚所说,四幅扇面可分开卖也可一同售卖,一同售卖便制定礼盒寓意君子之扇。” 齐掌柜是念过书的人,又做了多年生意,如今崇尚君子之风,他心中有数,就是冲着这四把扇子的寓意也能引来一批读书人。一整套或许比一把一把的单扇要好卖,若他好好计划,这扇子或许能引领一阵风向! 春归看了看祁佑,眉眼一动:“掌柜的若是容许,我这弟弟还有些许才华,不如叫他在这扇面上各题一首诗。” 她转头朝他眨了眨眼,这钱既然要赚了,不如赚上双份的。 祁佑一愣,心里那股莫名的情绪又涌了上来,随即配合地朝掌柜的作了一个揖。 齐掌柜心情大好,加上对文人独有的一份尊重,语气更加温和:“那敢情好,那我老齐便请一请这位小郎君的墨宝了!” 春归立刻示意他上前,祁佑点点头,自是明白春归的用意。 齐掌柜招呼伙计将人领到了内室作诗,转头对眼前的女子已高看许多。 “还没问过小娘子怎么称呼,以及这画.........” 春归将知平放下来:“我姓越。” 原身虽然是柳家的童养媳,可毕竟没过门,她还算个未嫁女。 等了一会儿,祁佑已拿着画样儿从内室出来,梅兰竹菊四花图上各题了一首诗,诗文各表四花的性情,用词脱俗清丽,齐掌柜又是连连赞叹。 春归见状偷偷给了一个大拇指,祁佑抿了抿嘴角,隐去笑意,立在她身旁。 诗画相得益彰,若是印入扇面,便直接和市面上的墨色山水图有所对比了。 齐掌柜终于正了神色:“越娘子,那老齐我就不拐弯抹角了,这四幅画以及你建议的售卖方式,我十分认同,不知你刚刚提及的合作是何样?” 春归面上平静,心里已是大喜。她没出声,转身看了一圈整间铺子,看到齐掌柜面上有了急切的神色才开口道:“齐掌柜,我这儿除了梅兰竹菊和刚刚说的四时景物外还有其他的画样儿,不知你是否有兴趣。” 齐掌柜急道:“当然!” 春归点头:“那我便定期给掌柜的绘上一批画样儿,按件算银两。” 她说完便留足时间让齐掌柜考虑,自己上前和伙计说了几句。 没一会儿伙计便拿来了她需要的朱砂,土黄,蓝三色。她起笔调色,调出淡黄点在兰花上,红色点在梅花瓣底部,再是青竹,紫菊。 知平已经趴在桌子前,一张嘴张大,眼里对春归的崇敬快要溢出来,把春归逗得不行,抬手戳了戳这孩子。 齐掌柜沉思片刻,等再抬头,眼前的四花图已是栩栩如生,花色点得极正。 他连忙道:“一副画样儿我给你二十五文,若有诗文也是二十五文,但诗文我得看过后才给报酬。越娘子,你看如何?” 春归又调了几道颜色,淡淡道:“齐掌柜厚道,我知你对画样儿上点色还有疑虑,这上了色的四花便送与你,你用不用随意,但我之后给你的画样儿也是分为上色与不上色的,你可认同?” 齐掌柜早已走到四花图前,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比起之前的墨样图,眼前各色的花极具灵性,并无丝毫女气。所以不是给扇面上色就是女气,而是那人不会画而已。 这上了色的四花图,他一下便借由春归建议的售卖模式联想到了单扇墨色,单扇上色,四扇墨色,和四扇上色四种。各人有各人的喜好,总有一款适合。 而他,却是想把每一种都收集起来! 他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开口道:“我怎好占你的便宜,这上了色的我也一并收了!” “至于今后的画样儿,同一张画若有墨色和上了颜色的,我都按两件的量收!” 第十二章 蘑菇 第十三章 饺子 第十四章 过日子 第十五章 祁佑受伤 第十六章住进柳家 第十七章住进柳家(二) 第十八章日常 第十九章红糖姜茶 等春归接到那一大一小后,自己也淋了半湿。等看到老爷子怀里颤栗的小孩儿,春归心里一急,直接单手抱过李老爹手里的小孩儿,又把伞塞给了他,大喊道:“李爷爷,我抱着孩子先过去,你打着伞过来!” 祁佑在里间温书,听到动静后即刻放下书走了出来,一眼便看到躲在春归怀里发抖的李家小孩儿。 李老爹大名李正荣,年轻时候靠一身力气挣下了一点家底,娶了媳妇儿生了儿子,可惜儿子病死了,儿媳受不住扔下三个孩子改嫁,自此李老爹两夫妻便接过了养孙子的重任。前两个孙子身子骨健壮,也渐渐地大了,唯独这第三个孙子。 这孩子排行第三,叫李志远,生下来带着病,比旁的孩子要弱上许多,虽然比知敏小两岁,可看着却与知平差不多大。李家二老和志远上面的两个哥哥一门心思地为着这个孩子,打小连平时吃的都是精米糊。大旱时没了粮食,为着这孩子还卖了地换粮。 知平歪着头看着眼前的小哥哥,可李家小孩儿脸色苍白,微张着嘴唇,神色警惕,想来胆子也小。春归也没敢放下他,等李老爷子打着伞进了门,那孩子才缓缓看向他爷爷。 春归摸了摸小孩儿的脑袋,幸好没什么热度,她指挥着几个孩子:“敏敏去爹娘房里拿一件爹以前穿的衣服让李爷爷换上,知平去箱子里拿你两件你穿的衣裳,知行再去套一件衣服,拿好伞去李大夫那儿叫人。” 春归抱着孩子来回走,边哄便道:“这么大的雨,虽然没发热,也得让大夫好好看看才是。” 这头知敏和知平去找了衣服,知行刚走到门口却又停下了,他突然道:“嫂子!我差点忘了,李大夫陪她媳妇儿回镇上的娘家了!要明日才回来呢!” 春归连忙看向祁佑。 祁佑点了点头:“我刚也要开口,昨日李大夫提前留了药膏给我。” 春归面色急了,这一老一小正是虚弱的年纪,此时虽然没发烧,可也得预防着呀! 这么想着,怀里的李家小三忙不迭地打了个喷嚏,小脸红红的,呆呆地看着她。 春归摸了摸他的额头,已有些烫了,她来回走的步子突然一顿,对了!家里还有生姜,上回蔡氏给的红糖她还收着! “祁佑........”刚要把孩子递给祁佑,她看了看他的腿又赶紧把孩子抱给了知行:“我去厨房煮点姜茶,你抱着。” “李爷爷,你赶紧换身衣服,先在我们家待会儿,这雨太大,你带着志远不方便,我去煮点姜茶你们驱驱寒,等雨小了再走啊!” 老爷子擦了擦脸上的水,连连点头:“哎哎,李爷爷知道的,谢谢你这孩子啊!” 春归嘱咐过后便进了厨房,刚要坐下生火,却见祁佑也掀了帘子朝里走了过来。 “春姐,你去准备东西,我来生火,这样快些。” 春归连忙起身:“行,火大点,你看着点你的腿,别磕着了!” 蔡氏给的红糖有一大包,这个天气伤寒入体最容易不过,家里又都是孩子,春归索性舀了两大勺水,放了一半红糖进锅,又切了一整块生姜,切得碎碎的。熬上这么一大锅,待会儿一人都喝一碗才行。 外头李老爷子和李志远已经换好了衣服,小孩儿缩在爷爷怀里不吭声,李老爹叹了口气,看着如今活蹦乱跳的知平,又看看自家小孙子,眼里满是羡慕。 春归那丫头会带孩子,一个个孩子,大的聪慧,小的机灵。 没过一会儿,春归一手拿了一叠碗,一手掀开布帘,祁佑端了一整锅的红糖姜茶从里头出来。迎面一股浓浓的姜味儿便涌了出来,把几个小孩儿刺激得够呛。 李老爹到底年纪大,经的事儿多,一闻就闻出了是生姜。 淋了这么久的雨,老人家也冻得厉害,声音也有些发抖道:“丫头啊,你还备着姜啊?” 春归将手里几只碗一个个摆开,头一只放在李老爹跟前,拿起勺子舀满:“李爷爷,赶紧喝了,红糖加姜,驱寒最好不过。” 又将另外几只碗舀满了,她再端起其中一碗,拿小木勺一口一口喂李老爹怀里那孩子。 李志远又瘦又小,一双眼睛凹得圆溜溜,就跟头一回见知平时一个样儿,春归心疼得不行。 小孩儿虽认生,但也感觉得出善意,春归一喂便张嘴乖乖喝了。 就这么喂了大半碗。 春归又摸了摸他的额头,才开口问道:“李爷爷,你们俩今儿怎么上了山?” 李老爹摸了摸小孙子的额头,叹了口气:“今儿是我那儿子的忌辰,我便想去山上瞧瞧,一早志远也说了要去,我想着那就带着去吧,看天色快下雨了就赶着下来了,没想到这雨来得急,走到一半就落了。” 这场雨来得及,两人急匆匆地下山,到底也没躲过去。 他将空碗往桌上一放,春归又给他舀了一大勺,劝道:“李爷爷,你淋了这么久的雨,得多喝点。” 李老爹见状便想推辞:“春归啊,这姜是药铺买的吧,这不便宜,红糖也费钱,我喝一碗尽够了。” 春归摇摇头笑道:“爷爷,这红糖是蔡姐姐送的,您也知晓蔡姐姐娘家是做什么的,至于这姜,如今是入冬的时节,我备着一来为着炒菜炖汤时去腥,二来便是驱寒,我们家知平敏敏年纪也小,底子得养着。” 李老爹推不过春归,又喝了满满一大碗。春归继续喂着小孩儿,回头看了看自家的几个孩子,也都乖乖喝着。喂完了孩子,刚放下碗,眼前便出现了一碗姜汤。 春归抬眼一看,祁佑一手端着,眼神示意着:“春姐也淋了大半,赶紧喝了。” 春归一愣,垂头看了看身侧,果然半边衣服都滴着水了,她接过姜汤道:“没事儿,没湿进去,里面还是干的。” 祁佑目光却不太赞同:“春姐喝完也去换件衣服。” 春归品出他语气里的坚持,也没再反驳:“行,我喝完就换。” 她边喝边细想,心头觉出一丝暖意。 过了约莫两刻钟的样子,这雨还是没见小,志远身上的热度倒是褪了下去,李老爹提着的心算是放下去了。 春归索性把小桌子搬到了正堂,知平和知敏围着桌子练字背书,知行跟祁佑被赶去温书。知平玩心重,眼神老是往志远那儿瞟,春归也不拘着他,见志远眼里也露出一丝羡慕,她便也给他分了一小张纸,一只炭笔,让他一道画。 自己则是跟李老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李老爹最不放心的便是小孙子的身子骨,说的最多也是志远。 “因着他身子弱,我一直不愿意将人放出去跟别的孩子玩,他两个哥哥岁数又大了,以致到了这个岁数,志远身边一个玩伴都没有。”李老爹叹着气,看着知平时不时地摸摸小孙子的脸,小孙子虽然胆怯,却异常兴奋,两人处得倒是好。 春归看着两个孩子一道画着画,心头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她试探道:“李爷爷,你要是放心,不如就将志远放我家来吧。” 李老爹面上一愣:“丫头,你这.........” 春归继续道:“您看我家知平也没什么玩伴,就一个敏敏还嫌这弟弟玩心重呢,反正年后你们便要春种,李奶奶到时做饭送饭也是忙不过来,不如就将孩子放我这儿吧。” 李老爹心里是一百个愿意,可人家既解了他们家无地可种的困难,如今又要帮他照顾他家小孙子,李老爹颇有些不好意思,愣是张不开这个口。 春归怎会看不出来,她看了一眼正玩得起劲的几个孩子,小声道:“不瞒您说,我有意让知平明年也跟着他两个哥哥上私塾,这般岁数也该开蒙了,不知李爷爷是怎么想的?” 李老爹顿了顿才想明白她话里的两个哥哥一个是知行一个是祁佑,他暗自想着,春归这是把祁佑当成自家人了。 他一咬牙,说道:“我也说句实在的,丫头,咱们家旱期卖了地,除了糊口的粮食外还有些许银子。我前两个孙子有一身力气,就想着补贴家里,这科举的路早就断了。”他摇摇头:“可我这小孙子,身子弱,胆子小,除了念书我也实在想不出能走其他路子了,这念书的钱,我和你李奶奶都替他攒着呢!” 这是把家底都给春归透了。 说到这儿春归也懂了,李家二老早想着让孙子念书谋出路,可惜一来身子弱,二来没有玩伴怕受人欺负,便这样拖到了整八岁。 春归思量了一番:“李爷爷,我是真心的,志远这岁数再不跨出门走走,再过些时日,这性子便定了,走科举更是艰难。我也是真心想为知平寻几个年纪相仿的玩伴一道看书认字,蔡姐姐家的小宝也时常来家里一道玩呢。” 李老爹直直点头,他是知道蔡氏家的小宝也在这儿认字的,才半年功夫读完了千字文。 春归继续道:“知平和小宝都是您看大的,我们知平虽有些调皮,但也是个好孩子,小宝更是乖巧懂事,再加上你们家志远心细温和,这三人若有缘分一道长大,以后不知会有何种造化。” 李老爹被说得心中感慨,春归话里话外都是将摊子往自个儿身上揽,可确实是他们家麻烦了她。 他抹一把眼睛,长叹一声:“丫头,李爷爷一家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第二十章红薯 第二十一章红糖姜茶 第二十二章再上街 第二十三章红薯姜茶 第二十四章退烧 第二十五章糖水摊子 第二十六章糖水摊子(二) 第二十七章糖水铺子(三) 第二十八章我家的人 第二十九章与蔡氏合作 第三十章郭小姐 第三十一章郭小姐(二) 第三十二章来意 第三十三章合作 第三十四章过年 第三十五章束脩 第三十六章谋划 第三十七章李志存单恋对象 第三十八章年夜饭 第三十九章和蔡氏谈心 第四十章知平被罚 第四十一章田地、新扇面 第四十二章两厢情愿 第四十三章开店的念头 第四十四章牛奶芋头 第四十五章院试前夕 第四十六章娘子 第四十七章售罄(一) 第四十八章售罄(二) 第四十九章被抢地(一) 第五十章被抢地(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