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暮色浓郁。
萨麦尔回味了片刻耳畔绕梁的余音,这才意犹未尽地睁开眼眸,起身和花凛架着鬼女红叶回屋。
刚一进门,真鹤千岁便迎面走来,目光透着丝丝严肃和某种微妙的复杂。
“那孩子醒了,想见你。”
说着,这位圣人顶替了萨麦尔的位置,和花凛一并搀着红叶走向另一间卧室。
被单独留下后,古蛇在门前驻足片刻,起身进屋。
曾经的除魔师少女,枕靠在床头,翻看着膝前一本纸张泛黄破损,似乎颇有些年头的儿童读物。
萨麦尔的眼眸瞟过封面,书名是《小王子》,法国作家安托万·德·圣-埃克苏佩里于1942年写成的著名儿童文学短篇小说。
“你来了?!”
察觉到萨麦尔进屋,绘里世连忙扔下书本,猛地抬起的苍白小脸上洋溢着浓烈惊喜。
内容照应着书名,主人公是来自外星球的小王子。书中以一位飞行员作为故事叙述者,讲述了小王子从自己星球出发前往地球的过程中,所经历的各种历险。作者以小王子的孩子式的眼光,透视出成人的空虚、盲目,愚妄和死板教条,用浅显天真的语言写出了人类的孤独寂寞、没有根基随风流浪的命运。
算是不同年龄去看,都会有不同感悟的一本独特小说。
感受着那单薄身体中流涌的蓬勃生命力,萨麦尔脸上露出舒心的微笑,走近坐下:“看来你恢复的不错。”
“谢谢你……”绘里世抿了抿唇,抬手触及跳动的心脏,郑重看向面前的男人,目光澄澈而肃穆“……新宿…还有枪身塔的事……”
但那抹惊喜仅仅持续一瞬,随即便被压了下去。
除魔师少女恢复了往日的老气横秋,指了指床前的椅子:“这边坐。”
“何况,你不也帮过我?”
“……”
“没什么,顺手而已。”
萨麦尔很是随意地摆了摆手,漆黑的眸子笑眯眯地眨动。
“你又没问。”
萨麦尔双手一摊,很是无辜,眸子的深处却似乎在笑。
听到这话,绘里世幽幽看向面前的大人,一阵无语的沉默后,小脸泛起几分窘迫和羞恼。
“你明明那么强,为什么不说!”
“什么?”
古蛇眨了眨眼,有些茫然。
这家伙,在我费力对付那只波若的时候,一定在偷笑吧!
绘里世越想越气,板着小脸将摊开的手直挺挺杵到了萨麦尔的面前。
那点零花钱,可是她好不容易攒的,结果全给这个坏心眼的大人当路费了。
“没了,早花光了。”
“零花钱还我!”
绘里世眼眸一瞪,银牙厮磨,气鼓鼓地冷哼。
眼见绘里世面露怀疑,古蛇连忙将拉出衣兜的内衬自证清白,脸上的表情很是无辜。
零花钱,她的零花钱……
萨麦尔双手一摊,颇为无奈。
“不信你翻!”
萨麦尔摆了摆手,连忙笑眯眯地安抚,随即抓起绘里世的右手,摊开自己的掌心。
“这样吧,我用这个和你换。”
绘里世的目光有些空洞而颓废,仿佛遭受了莫大的打击。
“哎呀,不至于不至于。”
而从重量上感觉,这小小的一枚,绝对不超过30克,
折价算起来,自己好像还是亏的。
伴随着一丝冰凉的触感传来,绘里世回过神,不由低头看向自己选的右手。
那是一枚造型独特的银币,正面为六芒星,背面为保护三角,纹饰和线条的风格偏向于古罗马,似乎颇有些年头,但上面既没有皇帝的头像,也没有应有的年份标识,更像是一种做旧的现代工艺品。
“你不要?那还我好了。”
“想得美!”
连小孩子的钱都骗……
绘里世幽幽看向面前的大人,目露鄙夷。
有,总算好过没有吧。
“好,很有精神!看样子应该很快就能下床,这我就放心了。”
眼见对面有反悔的征兆,绘里世二话不说,当即一脸警惕地将那枚独特的银币攥紧,随后飞快塞进自己的衣兜。
虽然物不抵债,但终究聊胜于无。
“敌方Berserker的事,对不起,我没有控制好……”
“这不是你的错,这么久独自一个人生活,一定很辛苦吧。”
萨麦尔促狭一笑,说着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暮色,便准备起身告辞。
察觉到了萨麦尔的去意,绘里世咬了咬唇,经过了片刻的迟疑,终于鼓起勇气抬头,说出了压在心里的纠结。
“不过,孩子应该更像孩子一点,有些事、有些负担还是等你长大了再去考虑吧。”
随着话锋的转变,绘里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连忙睁眼,躲开那份让自己有些迷恋的温度,一脸窘迫地强调。
温润的声音回荡在耳畔,一只落在头顶的手掌,打断了绘里世的话,轻轻的摩挲传来阵阵暖意。
除魔师少女不由地闭上了眼眸,紧蹙的眉心舒展,显然很是享受这种亲密的接触。
萨麦尔望着那张倔强的小脸,很是敷衍地点头应和着,白眼微翻。
“行了,早点休息吧,我该走了。”
“喂,我不是小孩子!”
“是是是……”
“等一下!”
不过,正当萨麦尔转身的刹那,后方传来了绘里世的呼喊。
随即,古蛇挥了挥手,转身准备返回枪身塔。
夜色临近,所剩的时间也不多了,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和自己的那些临时队友们,敲定一下细节。
古蛇微微一愣,有些诧异地看向对面。
在那目光的注视下,绘里世不由将头一扭,有些不耐烦地摆手改口
“怎么了?”萨麦尔扭头望向病床,笑容依旧。
“我……”绘里世吞吞吐吐了半晌,才一咬银牙,有些羞耻地说出了心声,“我能抱抱你吗?”
除魔师少女下意识忘了反抗,只是本能般地将小脑袋深埋进那座避风港,双手情不自禁地扣在了男人的腰间锁紧。
萨麦尔轻轻抚摸着怀中的那颗小脑袋,静静保持着缄默,垂下的眸子却弥漫起丝丝的怜惜。
“哎呀,算了,天都要黑了,你先走吧!就当什么都没听……”
正当绘里世说话间,一双有力的手臂,便将她揽入了怀中,胸膛的坚实感和温暖传来。
“渴肤症”的形成和亲密关系有关,有的人因为童年时期没有一段稳定健康的亲密依恋关系就会产生这种症状,缺乏社交能力,不能与人建立正常的社交关系也会产生这种症状。
这类人群渴望被抚摸,渴望亲密的接触,属于童年和成长中没有得到充足的爱,进而产生的一种代偿心理。
心理学上存在一种特殊的症状——渴肤症。
爱他你就抱抱他,对于哄一个哭闹的人最有效的方式就是抱抱他,就像母亲抱起婴儿,轻轻安抚他的身体,小婴儿就渐渐停止哭泣,对着母亲开心的笑起来。我们通过身体的亲密接触传递爱感受爱,如果长时间缺乏身体接触,就会产生一些生理与心理的不良反应,这一症状被称为“渴肤症”。
绘里世之所以对他表现出这种渴望,或许是因为自己的言行和帮助,在某种程度上填补了少女心中的空白,让她有种亲近感和安全感。
毕竟,再坚硬的外壳,撬开之后,内心也是柔软的,何况还是个从小都没见过父母的孩子。
大概,怀里这孩子的状况,和她从小父母双亡的成长环境有关。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像是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一样都属于正常的生理需求。
萨麦尔笑而不语,挥手转身走向门外。
望着距离逐渐拉远的背影,绘里世鬼使神差地开口。
对于这种索取,萨麦尔表现出了极大的宽容和耐心。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绘里世这才从温暖的沉浸中缓过神来,慌忙起身,连连干咳着扭过头,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当然……”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那暮色下的小脸不由振奋着泛起明媚的笑容,如同一束沉浸在夜色中的阳光。
“你不会抛弃我的对吧?无论什么时候!”
萨麦尔脚下一顿,回头看向神色紧张,双手攥紧被单的除魔师少女,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轻轻点头。
这次险死还生的经历,似乎给绘里世带来了不小的心理冲击,她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现在正是需要人陪伴的时候。
虽然从花凛口中听说,这对祖孙的关系并不融洽,但作为她唯一的亲人,总该担负起这份责任。
“好好照顾她,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外出。”
走出房门,萨麦尔看了眼门外等候的真鹤千岁,轻声叮嘱。
一旁的花凛,望着真鹤千岁的背影,开口替这位长辈解释。
说着说着,小丫头又唏嘘地叹了口气。
好在,真鹤千岁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先是道了声谢,随即微微点头应允,而后走进卧室,去陪伴自己的孙女。
“其实,真鹤婆婆也挺辛苦的,绘里里的父母去世的早,她又不擅长带孩子,不仅不会做饭,连绘里里都吐槽她家务方面也是个白痴。”
随着花凛的不断爆料,正准备跨过大门的萨麦尔,猛地停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向身后,目光在室内环顾一周,最终落在了空白的墙面上,莫名地有些出神,眉心渐渐拧紧。
“怎么了?”
“而且,我听说绘里里小时候,真鹤婆婆帮她修剪头发时不小心剪到了她的耳朵。
等理发结束,真鹤婆婆发现了这道血痕就有些哑口无言,并且在此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沮丧不已。即使是现在,绘里世左边耳朵上仍有浅浅的痕迹,为了证实我还偷偷看过,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没什么,这个时候你不应该下去送送我吗?”
“啊对对对!”
花凛看向反应似乎有些奇怪的萨麦尔,不由诧异询问。
萨麦尔回过头来笑了笑,朝着门前的花凛招手。
走出公寓一段距离后,萨麦尔停驻脚步,和花凛告别。
“就先送到这里吧。”
瞬间,听到帅哥的请求,某个颜控党顿时联想到了日剧和韩剧中男女主角分别的一幕幕,不由双眼放光,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随即,这次不等萨麦尔开口,花凛便学着肥皂剧里的样子,拉起萨麦尔的手,满心欢喜地走下楼。
一枚纯黑的鳞片,静静躺在他的掌心,散发着如玉的美感。
上面,似乎还有着几道奇怪的刻痕。
随即,古蛇看向逐渐弥漫起夜色的四周,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拍额头,朝着花凛摊开右手。
“对了,我给你也带了礼物。”
“你这东西不会是在秋叶原陆桥下面买的吧?”
萨麦尔讪讪一笑,不置可否。
除此之外,再无别的特点。
花凛打量了手中的礼物一番,眸中的期待渐渐熄灭,目光转而变得怪异。
表层是面向观光客的土特产店,比如可疑的护身符,诅咒道具,室内装饰……
也售卖能通过使用令咒发挥效果的小道具。
但那表情,似乎说明了一切。
秋叶原陆桥下面排满了无数小卖店的魔术用品街。据在此经营的各种奇怪店主所说,这里过去是经营电子产品的零件的场所。
“谢谢,很精致的东西,我很喜欢!”
花凛的小脸上绽放出明媚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将这枚鳞片用手帕包好,贴身放在了衣兜中。
对于正统魔术师来说,这些小卖店的店主只是一群业余收藏家,商品也是令之哄笑的低劣水平。
看样子,这多半是被那些无良奸商给坑了。
与此同时,深山,天守阁。
浓郁的夜色笼罩中,婆娑的树影随风舞动,如同逐渐扭曲变形的魔怪。
萨麦尔微笑着挥手,目送花凛返回家中。
随着那蹦蹦跳跳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古蛇环顾四周,幽幽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电话亭。
一紫一红两双眸子,共同凝望着山峰谷地处的深潭。
“八脉怒涛,照破万劫!”
两座互为犄角的山峰之上,酒吞童子在左,一位肤色棕黑,身上闪烁蛇纹和鳞片光泽的高挑女性在右。
那正是己方的Saber。
酒吞童子举起青紫色酒葫,将满载的琼浆倾注入深潭,以此献祭,谷底水面如蛇蟒翻涌。
矗立山巅的两道身影在吟咏中逐渐虚化交融,铸炼一体,融入山川和河脉。
棕黑肤色的高挑身影,缓缓举起手中那宛如蛇尾椎骨的青黑色曲刃长剑,天空风雷激荡。
“千紫万红,神便鬼毒!”
与此同时,夜幕下原本祥和繁华的“京都”,则惨遭毒性火山灰和剧烈地震的摧残,一时间房倒屋塌、地面沉陷,无论是圣杯祝福的新人类,还是降世的英灵,在自然的伟力面前,都显得如此孱弱和渺小。
转瞬,暗红岩浆喷涌数丈之高,铺天盖地的炎流,如条条灭世的火龙,滚滚浓烟随风弥漫,整个山脉开始剧烈震荡,山体逐渐崩解,一条深不见底的裂痕蔓延向四面八方,数十位躲闪不及的鬼种,转眼间便被岩浆和地裂吞噬。
“轰!”
“吼!”啸音如滚滚雷霆,暗红岩浆和汹涌的怒涛中探出遮天蔽日的恐怖身影!
“吼!”怪物仰天嘶吼,八颗形如恶龙的头颅向四方探视,灯笼大小的血色竖瞳,闪烁着残忍而暴虐的气息,布满漆黑鳞片的蛇状身躯,从浮现于暗红色岩浆表面,那破碎的金色阵图中,一丈丈拔出,腐烂和血腥的味道四处弥漫,附近的植被,当即枯萎凋亡。
黑夜之中,真正的恐怖,赫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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