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草原上，只剩下了铿惑一个人。<br/> 【逆熵】的量子传输技术目前只有一种方法可以防御，那就是超大型的【反定位虚数壁障】，这种超大型设备可以建立一层数学上的【迷宫】，让【逆熵】的量子传输技术无法完成精确定位。<br/> 可这种设备的体积实在太大，只有浮空战舰和军事基地才有那么大的空间安装这种防御装置，铿惑根本没有办法阻止对方的离开。<br/> 甚至，铿惑不敢阻止对方离开。<br/> 笼罩着新西兰的狂风已经渐渐停歇，但铿惑却慢慢蹲下，像是怕自己被风吹走一样。<br/> 铿惑明白可可利亚要求自己必须在德莉莎抵达之前交出温蒂的理由。德莉莎是极东支部的一把手，如果她答应将温蒂交给对方，那就相当于整个极东支部在战场上通敌。而如果是铿惑交出温蒂，那就是在天命条例允许范围内的女武神保全制度之内，因为铿惑是德莉莎次一级的指挥体系中枢，他在这种情况下有权力进行有限的人质交换。<br/> 如果德莉莎来了，那她必须得站在极东支部的角度考虑问题。如果她真的就拼着以后在【天命】被人拿住把柄把温蒂交出去暂时保全琪亚娜的安全，以后极东支部就会处处比人低一头。<br/> 铿惑没有那么多时间考虑取舍与得失，他就站在战场上，事情等着他做决定。<br/> 铿惑深呼吸几口气，渐渐把心态稳定住。他刚才并非什么都没做——汤加里罗山的【灵】还在温蒂的体内。在这个【灵】已经化作铿惑金丹的一部分的前提下，铿惑能感应到对方的位置。<br/> 这种追踪手段可可利亚绝对无法发现，也绝对无法抹除。铿惑断然不会指望着可可利亚遵守信用，而且他要带回来的也绝对不止琪亚娜一个人。<br/> 琪亚娜，温蒂，芽衣，还有状态异常的布洛妮娅，他都要带回来。<br/> 只是，必然不是现在，也不能是现在。<br/> 逐渐冷静下来的铿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在考虑了接下来要做的几件事的轻重缓急后，他决定先和奥托通讯——他敢保证，奥托一定在等着这边的消息。<br/> 温蒂作为【渴望宝石】的容器，对她的监视应该是重中之重才对。可铿惑观察到的情况却是温蒂身体的崩坏侵蚀程度已经过半，比当初时雨绮罗的情况还要严重。大洋洲支部的人心到底是有多大才能眼看着这种情况的发生？<br/> 支部的心理辅导员呢？以温蒂这个项目的规格，她身边少说应该随时随地跟着一个排的医护人员和心理医生。如果大洋洲支部真的这么做了还能让【渴望宝石】对温蒂的侵蚀程度超过50%，那铿惑真的怀疑这些医护人员的文凭是不是买来的。<br/> 那么，可能性就只剩下一个了——温蒂是被人以特殊的方式在短时间内强行把崩坏能侵蚀度提高到了50%以上的。那么，这会是谁的授意？<br/> 铿惑不敢往下想，因为他好像看到了深渊的入口。此刻的他正在深渊边缘徘徊，若是往前踏出一步，可能就再也无法回头了。<br/> 通讯接通了。<br/> “有什么事吗？”奥托的声音很轻松，让人听不出他的心情，“你那边遇上麻烦了？”<br/> 铿惑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大主教，任务失败了。”<br/> “……如果我记得没错，这次大洋洲支部的崩坏事件我交给了幽兰黛尔全权处理，你向我报告什么？”奥托的语气依旧平缓，听不出有什么着急或者愤怒的情绪。<br/> “……现在情况有变，幽兰黛尔那边还在和【逆熵】的舰队战斗，所以这边发生的事情只能由我来报告。”铿惑顿了顿，观察着奥托的反应。<br/> “继续说。”<br/> “目标已被击败，【渴望宝石】的活性能量也已经被封印。可是【逆熵】突然出现，抢走了目标，因此任务失败。”<br/> 奥托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考虑这件事的严重性。半晌过后，他才缓缓开口：“那么，你和我通讯的目的仅仅就是告诉我任务失败吗？铿惑，我给了你很多资源，你要证明你有这个价值。”<br/> “三天之内，我会带回目标。”<br/> “就这些？”<br/> “我会摧毁可可利亚的据点，如果运气好，我还会把可可利亚带到你的面前。”<br/> “别和我说什么运气好不好，我需要的是你能不能摧毁可可利亚的据点并把她带过来。”奥托的声音依旧不急不躁，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记住，这次行动里天命不能给你任何形式上的帮助，你必须靠你自己，而且这件事不能声张出去。如果你不幸又失败了，后果你要自己承担——别忘了，到时候你还得来总部的军事法庭一趟。”<br/> “……明白。”<br/> “五天之后，带着【渴望宝石】来总部。”<br/> “……是。”<br/> ……<br/> 天命总部，中央指挥室。<br/> 奥托背着双手，面色铁青。他一言不发地注视着面前的电子屏，半晌都没说一个字。<br/> 宽敞的指挥室里寂静无声，那名戴着橙色战术目镜的女武神站在他的身后，连呼吸声都刻意放缓。整个大厅的空气仿佛刻意避开了那个男人，蜷缩在各自的角落里，生怕他将目光转向自己。<br/> “琥珀。”<br/> “在。”女武神低下头，上前半步。<br/> “把预备好的典礼推迟五天。”<br/> “是。”<br/> ————————————————————————————————————<br/> “所以呢？你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休伯利安号上，德莉莎皱紧了眉头对着铿惑发问，“总部是不会给你支援的，我这边……也不能。按照义务，我必须呆在休伯利安号上指挥新西兰事后的救灾工作。但是……”<br/> “没事，我没打算带休伯利安。”不远处，铿惑坐在椅子上，双手支着自己的头，声音压得很低，“照顾好你这边。”<br/> 德莉莎的心里划过一丝不安，她把自己还没说完就被铿惑打断的话继续说了出来：“但是你可以先回圣芙蕾雅学园召集兵力，符华在潜入和营救方面很有心得，我建议你建立一支以符华为首的紧急……”<br/> “不必。”铿惑没有抬头，而是用极轻的幅度摆了摆手，“圣芙蕾雅学园不要动，我有办法。”<br/> 铿惑很少有说话只给结果不给理由的时侯，这让德莉莎愈发感觉到了此刻的不同，她有些担心地抓住铿惑的肩膀轻轻摇了摇：“铿惑，你冷静点，这事儿不是靠你一个人就能完成的……哪怕你说你有办法追踪到可可利亚的踪迹，但她又不可能在空地上扎营。她最有可能的是回到自己的军事基地，那可是军事基地！你一个人不行的！我也很担心琪亚娜她们，可是……”<br/> “德莉莎，我很冷静。”本该被德莉莎摇晃着的铿惑此刻却纹丝不动，犹如一座大山般凝固在原地，“而且，军事基地而已，我又不是没进去过，我并不觉得【逆熵】的军事基地会比【天命】的更难以进入。”<br/> 他缓缓抬起头，睁开了眼睛，眼中是德莉莎久违的神色。<br/> 冷静到淡漠，甚至可以说是机械的目光。<br/> “我很冷静。”铿惑重复了一遍，站起身，泛着淡淡金色的瞳孔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德莉莎。<br/> 不知为何，德莉莎竟然觉得此时的铿惑有些……陌生倒是说不上，但是很生硬，给人的感觉很别扭。<br/> “三天之内，我会把她们带回来。”铿惑轻轻推开德莉莎，向着休伯利安号的中舱段走去，空降口在那里，“我会让赫利俄斯号把我带回极东支部，你这边做你自己的事，别来打扰我。”<br/> “铿惑！你给我站住！”一反常态的铿惑让德莉莎心底的不安成倍地放大，她大喊一声，喝止了铿惑。<br/> 铿惑应声站住，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幅看不出悲喜的表情。他的双手垂在身旁，淡漠的目光从眼镜片后面弥漫开，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错觉。<br/> 德莉莎快步走到铿惑面前，用力地踢了一脚他的小腿骨，却没有听到熟悉的痛呼。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正对上铿惑那双仿佛是装饰一样的眼睛。<br/> 德莉莎是知道铿惑当初疯起来是什么样子的，她顾不得去思考为什么铿惑的眼睛会发光这件事了，现在只想让这个看起来就不正常的下属恢复冷静。当初铿惑是因为爱丽莎的离去而疯，那么这次呢？<br/> 在铿惑心里，琪亚娜的分量难道会比爱丽莎轻吗？<br/> “……你干啥？给我上个BUFF？”<br/> 听到这熟悉的语气，德莉莎长舒了一口气。刚才铿惑给她的感觉实在是太奇怪了，就像下一秒就要扛起炸药包去堵枪眼儿一样，她真的很怕铿惑冲动之下做出什么傻事来。猎杀者小队是肯定要救的，但一定不能让一个失去了理智的人去救。<br/> “我希望你真的没有失去冷静。我很信任你，我也希望你能把琪亚娜她们安全地带回来。但正因为这件事很重要，所以我不能让一个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人去做——琪亚娜的事，你是知道的，她比我们目前的所有事情都要重要。但是我不能出手，因为我们不能让可可利亚察觉到这一点。”<br/> “我知道。”铿惑摆了摆手，不知为何，他看起来好像很累，“赫利俄斯号快到了，你忙你的事，我让赫利俄斯号把我接回去就行。”<br/> 这一次，德莉莎没有继续阻止铿惑。她站在走廊的这一端，看着铿惑远去的背影，轻声发问：“铿惑，你有计划了？”<br/> 铿惑把手腕上的手表卸下来，稳妥地放回自己的口袋里。他没有回头看德莉莎，反倒是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看起来像是在想别的事情一样。<br/> “我铿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br/> “你的计划是什么？”德莉莎还是有些不放心。<br/> “你忘了，我们有一个既不属于天命，也不属于逆熵，而且不存在于任何一个国家户口·本儿上的人。而且我敢保证，他一定会非常乐于接受这个任务。”<br/> 德莉莎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了铿惑指的是谁，可对于那个人她并没有多信任：“你确定？他毕竟是个外人，这种事……”<br/> “放心——我会给他一个他无法拒绝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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