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华意识到琪亚娜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br/> 这三个月里，她们一直都是二人相伴度过，【羽毛】亲眼看着琪亚娜一步一步成长，渐渐褪去青涩和天真，轻浮的肩膀也渐渐重了起来。<br/> 一个人的成长往往是一瞬间的，更何况这三个月里琪亚娜尝到的辛酸甚至超过了过去那些年的总和。<br/> 这三个月里，她经历了很多很多事，见到了很多很多人。每一件事，每一个人都对她产生着影响，而这每一件事和每一个人，她都想和铿惑分享。<br/> 可是他不在。<br/> 慢慢的，琪亚娜不再事事都联想到铿惑。这不是因为她放弃了或者不想了，而是她明白了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而铿惑不在自己身边的事实。<br/> 抱着孩子，腿受了伤的妈妈希望她能带着自己的孩子逃跑。<br/> 脸上布满皱纹的老爷爷，说自己已经活够了说她还年轻还有未来，让她先跑。<br/> 虽然每一次事情的结局都是她三下五除二地把崩坏兽消灭，可是她也因此知道，每一次崩坏事件发生的时候，悲剧都不仅仅是自己眼前的这点。<br/> 自己能救一个人，却救不了所有人。在她为某个人带来美好结局的时候，有更多的人以悲惨结尾，这就是这三个月里她看到的。<br/> 而且她无力改变。<br/> 很久以前，琪亚娜觉得女武神做得已经够多了。自己每天都要坐着浮空战舰到处飞，任何时候都有可能被一个紧急召集令叫走，哪怕是在休假中也一样。<br/> 那个时候的她也救不了所有人，每一次紧急警报拉响，圣芙蕾雅学园的女武神都会以最快的速度集合，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事发地点，用最快且损伤最小的方式完成任务。她明白自己已经尽力了，所以心中的愧疚感并不如现在这么重。<br/> 那个时候，每每看到安静下来的大地，琪亚娜心里都会长舒一口气。这就是女武神要做的，在事情发生后赶到事发地点，用最快的速度解决问题，防止灾变的扩散。<br/> 那个时候……那个时候。<br/> 那个时候的琪亚娜是坐着浮空战舰去的，而不是走着去的，更不是在事发地点，也不是事发时就在的。<br/> 所以那时的她看不到女武神部队赶来之前的时间段里，崩坏爆发地都发生了什么。<br/> 而这一次，她看到了，她感受到了。<br/> 无力抵抗的普通人被碾成泥浆；数头骑士型崩坏兽围拢在一起，骑枪反复戳刺着看不出人形的碎肉；躲在车里的人发出绝望的哭嚎，原本以为坚固的车体根本就拦不住崩坏兽的骑枪，反而把他囚禁在了车里。<br/> 夫妻互相背叛；孩子扔下父母；健全者出卖别人吸引崩坏兽的注意力；有人在绝望中爆发出最黑暗的恶意，在自己必死的情况下拉着别人垫背，甚至……有人在崩坏兽之前先对同胞举起屠刀，想着死前做点这辈子没敢做的事。<br/> 在此之前，她一直都觉得女武神已经做得足够好，做得足够多了。可是当她看到女武神部队赶到事发地点之前崩坏爆发中心的惨状时，才明白原来女武神做得根本就不够。<br/> 女武神总会乘坐神舟而来，高举手中的长枪与盾牌，斩杀肆虐的崩坏兽。事了后拂袖而去，只留下被拯救的大地。<br/> 可是当瓦尔基里从天上来到了地上，终于明白了【在女武神赶来之前，崩坏兽在肆虐】是什么意思。<br/> 意思就是，【女武神根本阻止不了地狱的产生，只能让已经出现并对人类造成伤害的地狱消失】。<br/> 可是地狱真的是崩坏吗？或者说【地狱】仅仅产生自崩坏吗？<br/> 还是说，其实【地狱】就藏在每一个人的心里，而【崩坏】，只是一个引子。<br/> ……<br/> 琪亚娜还是很想找到铿惑，可目的却从一开始的只是为了找他，慢慢变成了想把这几个月未曾对别人说过的心事告诉他。<br/> 符华的声音在琪亚娜脑海中响起：“你需要用崩坏能包裹住你的身体，最大限度地降低崩坏能辐射对你身体的损伤。你还需要把这个楼顶整个推走，进入近地轨道。你不必达到第一宇宙速度，只要把它带得足够高就可以。但是这个过程……你撑住。”<br/> “知道啦知道啦。”琪亚娜敷衍着，双手托住了天台的底座，“我准备好了。”<br/> “一切小心，那个力量你还无法完全掌控。”<br/> 琪亚娜笑了笑，像是在推卸责任，也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不是还有你吗？”<br/> “……那就开始吧。”<br/> ————————————————————————————————————<br/> 琪亚娜体内的律者核心在这三个月以来还是第一次如此畅快地运转。<br/> 不低于那个战舰引擎输出功率的崩坏能从琪亚娜的身体中挤出，围绕在她的身边。崩坏能如同燃料般爆燃，从琪亚娜拖着天台底面的手向着整个天台扩散开。<br/> 崩坏能如同一张保鲜膜，把整个天台笼罩了起来。在半固态化能量的支撑下，推力会均匀地分散到整个天台上，避免出现飞到一半就碎裂的状况，同时也是防止那个装置提前引爆的保险。<br/> 数根亚空之矛从狭小的空间门中飞出，猛地刺进支撑着高台的支撑柱里。崩坏能从亚空之矛中溢出，像铝热剂一样将钢铁融化。<br/> 数声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几乎同时响起，支撑柱在亚空之矛的攻势下同时断裂，如断骨般的裂口在重力的作用下开裂，整个天台亦随之倾斜。<br/> 这倾斜仿佛是一个信号，天台颤抖着矫正自己的姿势，如头重脚轻的狗尾巴草，随时都会倾覆。<br/> “注意平衡。”【羽毛】全身心地帮助琪亚娜控制崩坏能输出功率的稳定，在这种大功率输出的情况下，她受到的冲击是最大的，以至于连叮嘱琪亚娜都要尽量简短。<br/> “交给我吧。”<br/> 天台的质量很大，倾斜很容易变成倾覆。但是将一个巨大的天台推上天空，所需要的能量对于律者核心来说依旧不值一提。<br/> 可因为琪亚娜体内的四颗律者核心会互相干扰，输出功率不知何时会产生变化，反而让琪亚娜和【羽毛】束手束脚起来。<br/> 【羽毛】相当于一个限流阀，若是律者核心的输出功率超过了需要的程度，她就要压制律者核心；若是律者核心的输出功率突然降低了，她就必须立刻拔高输出功率。<br/> 而这一上一下之间，律者核心爆发出的所有能量冲击都会毫无遮拦地压在她肩上。<br/> 【羽毛】并不是永恒长存的，她并不依靠宿主的精神力维生。只要能量耗尽，她是会【死】的。<br/> “再大点力！”琪亚娜催促着【羽毛】，“它要歪了！”<br/> 【羽毛】并没有回答，而是默默地提高了出力。<br/> 巨大的天台在完全脱离支撑柱的刹那突然一沉，险些直接把琪亚娜压下去。琪亚娜感觉到了输出功率的不足，也感觉到了天台的重心歪斜，她必须用更大的输出功率矫正它，防止它自己翻下去。<br/> “琪亚娜……我要解开限制了。”<br/> 琪亚娜咬紧牙关，眼中的坚决如亘古长存的晶石般耀眼：“……来吧！”<br/> 远超之前爆发出的能量波动以琪亚娜为中心扩散开，却又被牢牢束缚在数十米的半径中。崩坏能飞速地向低位能量转化，推动着巨大的天台向天空飞去。<br/> 可是力量还是不够，加速度太小，简直像龟爬一样。<br/> 律者核心的供能在持续增加着，琪亚娜渐渐得心应手起来。在这三个月的训练里，她能够完全掌控的崩坏能总量一直在提高，可是还没有到达可以轻而易举地把这个天台送上近地轨道的程度。<br/> 她需要达到7.9km/s的速度才能把它送上近地轨道，而且必须尽快。这意味着她不得不提高自己的加速度，可问题就在于没有一个人能够承受得住它。<br/> 这个问题唯一的解，就在于琪亚娜体内的【静谧宝石】上。借助死之律者核心的力量不断修复自己的身体，她才有可能达到那样的速度。<br/> 琪亚娜的脖子鼓起青色的血管，此刻的她甚至可以用面露狰狞来形容：“给我……起飞啊！”<br/> 终于，倾斜的天台在不断增大的输出功率下被矫正，并且开始不断地向天空升起。<br/> 整个天穹市所有势力的目光都聚焦在那股强大的崩坏能波动上。那狂暴的崩坏能被束缚于一点，在广袤的夜空中却如一粒沙般渺小。<br/> 圣芙蕾雅学园，逆熵，天穹，还有失去了指挥官幽兰黛尔的天命浮空战舰不约而同地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那逆向天空飞去的流星身上。<br/> “是……是琪亚娜！”直升机上的德莉莎愣了半晌，这个结论莫名地浮上心头，“是琪亚娜！加速！我们立刻过去！”<br/> 可就在这个时候，德莉莎却突然接到了神州的通知。<br/> “感谢圣芙蕾雅学园的协助，神州将永远铭记于心。事件已经接近解决，请停留在原地，不要干扰我方人员的行动。”<br/> 接到同样通知的，还有逆熵和天命的浮空战舰。<br/> ……<br/> 琪亚娜已经上升到了对流层，逸散出的崩坏能笼罩在她的身体上，保护着她的身体。夜空中的琪亚娜不知道地上的变化，此刻她的心中所想只有把这个天台送上天空。<br/> “符华！再大力点！”<br/> “你能承受得住吗？”【羽毛】的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不安，【羽毛】甚至比琪亚娜还要清楚她的身体状况。<br/> 大量的崩坏能突然涌入，即使是崩坏能抗性极佳的琪亚娜，身体也在这股高压之下出现了崩坏化的前兆。<br/> 崩坏能本应在琪亚娜的脉络中运行，可这些脉络却像承受不住内部水压的水管，鼓胀着，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了破损，向外喷射着崩坏能。<br/> 不是流出来的，而是喷出来的，像漏水的水管，像被打漏的消防栓。<br/> 这种状态不知持续了多久，琪亚娜开始头晕眼花，胸闷气短，意识到周围的气温变低了许多。<br/> 此时的她，已经进入了平流层。气压降低，温度降低，风力变强，控制着天台不倾覆要付出更大的努力。<br/> “我……受得住！”琪亚娜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可是眼下她不可能退缩，“加大力度！我们速度要快！”<br/> 不知是不是错觉，琪亚娜好像听到了一声幽幽的叹息。随后，来自律者核心的崩坏能便愈发大量地涌了出来。<br/> 身体被崩坏能侵蚀的感觉是很疼很疼的，就像身体里着了一把火一样疼。<br/>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正在脆化，能感觉到有像寄生虫一样的东西在皮肤和血管里穿梭。肌肉纤维被那个东西一根接一根地顶断，她甚至可以听到肌肉纤维断裂时的脆响，能够感受到断裂时的震动。<br/> 可是她已经经历过更疼的事了，区区这种程度的疼痛，和那天在天命总部受到的疼痛相比根本不值一提。<br/> 好像有成千上百的小虫子爬进了她的身体里，纤细的足点在她的身体里，敏感的神经把这些颤动传到她的大脑中枢。它们一口一口地啃噬着她的肌肉和内脏，一口一口地啜饮着她的鲜血。这种明知自己正在死去却无能为力的恐惧感超越了人类的心理承受能力。<br/> 可是她已经经历过更恐怖的事了，区区这种程度的可怕，和那天在天命总部感到的恐惧相比根本不值一提。<br/> 琪亚娜的双手已经近乎虚化，因为它是承受了最大限度崩坏能输出的部位。崩坏能纹路从指尖萌发，沿着手臂蔓延。<br/> “再……快一点……”<br/> 琪亚娜的身体已经近乎饱和，强烈的崩坏能又被她强行束缚在身体的周围，化为推进器燃料，推着她和天台飞向高空。<br/> 此时，琪亚娜已经来到了中气层。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崩溃，血管开裂，皮肤开裂，内脏破损，她连呼吸中都掺杂着血腥味。<br/> 口干舌燥，头晕目眩，在没有防护措施的前提下以极快的速度上升到这个海拔就是死路一条。<br/> 但是【静谧宝石】，或者说【死之律者核心】不断地修复着她的身体。破裂的血管瞬间恢复如初，受创的肌体转眼重生。琪亚娜的身体在此刻达到了死与生的平衡，一半在死去，一半在重生。<br/> 天台上的装置还在运转，并且已经来到了极限，它可能下一秒就会炸开。尽管琪亚娜在天台外加了一层崩坏能护盾防止它提前爆发，可也不过是饮鸩止渴。<br/> 其实琪亚娜已经飞到了足够高的地方，在这个高度，即使天台爆炸了也不会伤到地上的人。<br/> 可是她不能停。<br/> 她不知道这颗炸弹什么时候会爆炸。如果她现在松手了，天台又会坠落回天穹市。如果天台经过重力的加速度坠落在天穹市炸开，造成的破坏甚至比之前还要大。<br/> 她不能停，她的路只有一条。<br/> 一直推着它，直到飞上近地轨道，或者它在半路就炸开。<br/> 她已经离开人类的聚集地很远很远了，在这个地方，无论她说什么也不会有人听到。<br/> 也许是身体传来的疼痛让琪亚娜不得不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开始喃喃自语。<br/> “符华……你知道吗？我突然想起来我和铿惑第一次见面时候发生的事了。”<br/> “那个时候我是第一次接受姬子的训练，夸下海口说什么要保护全人类，崩坏就由我一个人打败。铿惑在训练场边扫地，笑得那叫一个贱。”<br/> “我气不过，就和他吵了一架。明明是我吵赢了，可是最后我却被气哭了。”<br/> “因为他笑话我，说我的话里全都是空洞的大话，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作保护全人类，只是在吹牛，自我陶醉。现在想来，那时候我那么生气，其实是因为他说的是真话吧。”<br/> 琪亚娜低下头，不再去看上方的天台，低声笑了起来。<br/> “现在……我好想把当时我说过的话再说一遍……现在的我……够资格说这句话了吧？”<br/> “……也许还不够，可是我比那个时候要好了，我好想听他夸夸我……”<br/> 琪亚娜絮絮叨叨了半天，却没听到【羽毛】的一句回应，这让琪亚娜不由得害怕起来：“……符华，你还在吗？”<br/> 符华的回答应声而来：“我还在。”<br/> 琪亚娜长舒了一口气，顿时安心了不少：“呼……你还在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一声不响地就消失了……”<br/> “符华，你知道吗？我从小就崇拜我老爸，我觉得他是个英雄，我以后一定要成为比他还要英雄的大英雄。”<br/> “那个时候我还小，看得却太高。目标离我太远了，远到我都不知道怎么一步一步接近它。”<br/> “后来成为了女武神，我可开心了，我想【这下我可找到路子了】。可是没想到，最后却会变成这样。”<br/> 琪亚娜吃吃地笑着，泪水却从眼角流落，在气流和崩坏能中被迅速蒸干。<br/> 琪亚娜的声音里透露着一丝难过：“……符华，你在听吗？”<br/> 【羽毛】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琪亚娜……”<br/> 符华的声音让琪亚娜产生了大量的安全感，她非常害怕这个时候【羽毛】突然消失了。这一路上，她一直都把【羽毛】叫作符华，却从未像以前那样称她为班长。<br/> 这是琪亚娜心里抹不掉的芥蒂，她知道她们不可能回到以前了。可是这一路上有【羽毛】的陪伴，倒也不太坏，甚至让琪亚娜有些珍惜起【羽毛】来。<br/> 至少自己实在想找人说话的时候，有个人可以听她絮叨。<br/> 琪亚娜抬起头，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推动天台上：“你还在啊，太好了。”<br/> “不要难过，我只是一片【羽毛】，一个具有思维功能的工具。”<br/> 琪亚娜感到自己的心跳好像漏了一拍。<br/> “这是一段……很美好的旅程。以后你要加油，你是我见过的最勤奋，最坚强，最勇敢，最美好的女孩儿。能喜欢上你，是铿惑三辈子修来的福气。”<br/> “等等，你说什么？”琪亚娜的声音带着颤抖。<br/> “……请你昂首挺胸，骄傲地活下去。你是琪亚娜·卡斯兰娜，守护天穹市的英雄，我以你为荣。”<br/> 接踵而至的，便是如深海般的死寂。<br/> “符华？”<br/> “符华？”<br/> “符华……你还在听吗？”<br/> 笼罩在琪亚娜律者核心外的那层限流阀消失了，如燃尽的纸张，化作了飞灰。<br/> 【羽毛】的每一分都燃尽了，但在她燃尽之前，都忠诚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br/> 如同被囚禁了千百年后的刑满释放，崩坏能几乎要发出愉悦的嘶吼，几乎在瞬间便充盈了琪亚娜的身体。<br/> 崩坏能的侵蚀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琪亚娜身上蔓延，她身体的负担在此刻也骤然加重。<br/> 律者核心的能量流就像电压不稳的电灯泡，光凭现在的琪亚娜根本无法控制住四颗律者核心同时运作时产生的崩坏能，更无法像符华那样精准地限制它们的出力。<br/> 琪亚娜咬紧了牙，她知道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爱酱应该已经逃到安全的地方了，这里现在只有她自己。如果她放弃，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就全都白费了。<br/> 可是琪亚娜的泪也愈发止不住了。<br/> 她的嘴唇嗫嚅着，想要叫出那两个字。可那两个字却哽在喉头脱不出口，只有眼泪不停地流，又不停地被风吹干，留下盐分粘在她脸上。<br/> 【既然控制不住，那就一口气全都放出来，能飞多高是多高！】<br/> 天穹之上，一颗逆向天空的流星燃起更加猛烈的尾焰，划破天际，像冲向神明的叛逆者。<br/> 天穹之下，凡人们仰望着流星，有的人知道这是什么，有的人不知道。<br/> 但这又怎么样呢？<br/> 这依然是这世上唯有一次的，逆向天空的，天穹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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