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兰黛尔瞪了铿惑一眼：“那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br/> “什么什么意思？”铿惑装着糊涂。<br/> “就是那个什么大人物小人物的！就跟遗言似的那个！”<br/> 铿惑翻了个白眼儿：“哦，这个啊，你就当没听过吧——怎么，戳中你脆弱的正义感了？”<br/> 幽兰黛尔一时语塞，皱着眉头终止了这个话题，望向脚下远处，那个巨大的空间破洞。<br/> 量子之海的信息流倾泻而下，与量子之影一同向现实世界涌去。<br/> 量子之海的信息流带有污染性，这也是现实世界与量子之海必须隔绝的原因。若是少量的流入，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依靠世界的自我净化机制就可以对其同化。<br/> 但如果涌入的信息流太多，那就变相成了现实世界的信息流涌入量子之海，反而会被量子之海同化。<br/> “接下来怎么办？”幽兰黛尔望着向现实世界涌去的量子之影群，愁眉不展，“世界壁障已经破了，我们要怎么才能阻止量子之海的信息倒灌？”<br/> 两人向着量子之海与现实世界的接口处飞去，铿惑突然笑了起来，拿出一支录音笔：“真巧，我有办法——拿着这个。”<br/> “这是什么？”幽兰黛尔有些怀疑，但还是接过了那支录音笔。<br/> “任务道具。”铿惑的声音放缓，“现在分配一下任务。我有办法把这个洞补上，你去现实世界那一边，阻挡量子之影，简单明了。”<br/> “你有办法？”幽兰黛尔的眉梢挂上了喜色。<br/> “对，出发吧。”铿惑面容沉静地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记好，一个量子之影都不能放过，堵好门。”<br/> 幽兰黛尔虽然不知道这个录音笔是干什么的，但还是好好收下，继续向着底端的漏洞飞去。<br/> 忽然间，幽兰黛尔感到了一丝不对劲。她猛地刹住车，回过身，却发现铿惑果然没有跟上来。<br/> “你要干什么？”幽兰黛尔望着上方的铿惑，“你不走？”<br/> “我要修补这个漏洞啊。”铿惑摆了摆手，转过了身，望向量子之影涌来的方向，“快点，别拖。”<br/> “修补完呢？”<br/> “修补完我不就回去了？”铿惑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却没有回头，“别管我，你做好你的事就行了！”<br/> 幽兰黛尔的心中闪过一丝不妙：“量子之海和现实世界之间的漏洞一旦被补上……你怎么回去？”<br/> 铿惑满不在乎地回答道：“我钻个窟窿不就回来了。”<br/> 幽兰黛尔一把揪住了铿惑，脸上迅速浮起一片愤怒之色：“铿惑！你又在说谎！你跟我说真话，你刚才到底看见什么了！你为什么不回去！”<br/> “你有病吧。”铿惑皱着眉头把幽兰黛尔的手扯开，“大敌当前还搁这搞内讧？”<br/> “你才有病吧！你要一个人留在这？如果漏洞修补完成，你要怎么回去？”幽兰黛尔大声地反驳着，改拽住了铿惑的胳膊，“现在是逞英雄的时候吗？我可以短暂地打开量子之海的大门，我留下，修补完之后我可以带你走！”<br/> 铿惑的目光依旧紧紧地盯着量子之影涌来的方向，仿佛那个尽头有着让他十分在意的东西：“量子之海和现实世界之间的屏障已经破裂，我只能在这一侧修补它，否则现实世界就要永远面对这些怪物的袭击。幽兰黛尔，这是一个陷阱，但我必须跳进去。”<br/> 他低下头，呼吸不稳，再次把幽兰黛尔的手扯开：“这不是什么逞英雄的问题，而是现在，我们只能这么做。你得回南极那边，保护天命，保护圣芙蕾雅学园。”<br/> 幽兰黛尔恨不得把铿惑的脑袋撬开看看他在想什么：“铿惑，你到底看见什么了？天命和圣芙蕾雅学园怎么了？”<br/> “我得留在这，但是你不行，因为你是幽兰黛尔，是女武神中的女武神。”铿惑重复着，仿佛在念什么咒语，“你要回去，保护天命，这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br/> 幽兰黛尔险些就用骑枪敲铿惑的脑袋了：“什么保护天命？天命怎么了？你说话能不能说清楚点？！”<br/> “因为如果我说清楚了，你是不会信的。”铿惑笑了笑，转过头来，“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世界蛇的首领，这里是……量子之海。”<br/> “幽兰黛尔，听好了。我们现在可能正在面对这个世界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这个漏洞必须被补上，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知道你信任奥托，所以我不想把我的猜测说出来。”<br/> “你说你可以打开量子之海的大门，把我救出去，我相信你。”铿惑盯着幽兰黛尔的双眼，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所以我更应该留在这边，补上这个洞。事成之后，你打开一个临时的门，救我出去。这是无论出于什么理由，都必须去做的事。”<br/> “但是现在，我们之中必须有一个回去的人，必须有一个。”铿惑轻声说着，“因为我不知道那个存在是否会趁机做些什么，所以南极那边需要一个一锤定音的力量，一个足以保护天命和圣芙蕾雅学园的力量。无冕者议会是我的心血，人类好不容易才勉强联合在一起，它绝不能功亏一篑。”<br/> “放心，无冕者议会那边我安排好了，即使我不在，也有人能继续我们的事业……但是天命没有你，不行。你是一人解决了全球所有崩坏事件的女武神，是女武神的标杆。所以你不能失陷在这，你不能倒。”<br/> “但我就不一样了，我是铿惑，铿惑已经死了，没有人会关心一个死人是不是又死了一遍。”<br/> 幽兰黛尔握紧骑枪，她其实并不是不知道可能发生了什么，因为这里的情况在她看来实在太眼熟，即使没人提醒，刚刚她也回想起了天命总部发生的事。<br/> 只是她不愿意承认，她更愿意相信铿惑还是在挑拨离间。<br/> 突然间，铿惑神情一绷，用力地把幽兰黛尔推开：“走！量子潮汐来了！”<br/> 幽兰黛尔猝不及防之下被铿惑一脚踢中，像空间漏洞坠落而去。<br/> 空中，传来铿惑幽幽的话语。<br/> “幽兰黛尔，记得你刚才答应我的事，记得要告诉琪亚娜。”<br/> “放心，我是那种心甘情愿替别人殿后然后慷慨赴死的人吗？”铿惑的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侧过脸来，“别耽误时间，这个破洞需要从两个方向同时修补。你去南极，用第二神之键修补世界壁障，我在这边，修补量子之海的破洞，就这么简单。”<br/> “还有，那个录音笔，在没有人的地方，确认不会被监控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听。”<br/> “拜托了，保护天命，也保护圣芙蕾雅学园，也请帮助无冕者议会。”<br/> “它们都是人类的希望。”<br/> 那熟悉的低温再次袭来，数不尽的冰刺从天而降。铿惑的手中倏忽出现一把长剑，万千兵刃同时浮现在空中，与迎面而来的冰刺撞在一起。<br/> 与此同时，量子之海汹涌了起来，无数纯化为能量的空间元向两人挤压。铿惑迎着扑面而来的能量潮汐飞去，反脚一蹬，不由分说地把幽兰黛尔踢向那唯一的逃生出口。<br/> 璀璨的剑芒劈开能量的洪流，仿佛刺入海浪的尖锥，将浪头从中劈开，避过了那个空间漏洞。<br/> 骤然间，原本就汹涌无匹的量子之影更是像爆豆子一样从洪流中飞出，它们仿佛并不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而是连接在一起的大网。<br/> 无与伦比的压迫感从它们的【整体】中透出，硬生生将无处借力的幽兰黛尔顶向出口。<br/> ……<br/> 尽管幽兰黛尔依然在怀疑铿惑，怀疑的方向却有了变化。<br/> 铿惑是那种会殿后的人，他在天命总部就已经这么做过了，他在西伯利亚的雪山上也这么做过了，他是这样的人。<br/> 虽然他反复强调他不是那种慷慨赴死的人，但他做过的却无一不是这样的事。<br/> 他之前说的那些话，什么大人物小人物的……她本以为是遗言，后来又觉得不是，可现在，又觉得是了。<br/> 他只是撒谎成性，又撒了一次谎而已。<br/> 像个幼稚鬼。<br/> 幽兰黛尔咬紧牙关，不再跟铿惑纠缠，而是转头向空间破洞飞去。无论铿惑是怎么想的，堵上这个空间漏洞都是当务之急。<br/> 量子潮汐……量子潮汐！怪不得量子之影的数量超乎寻常，因为这是量子潮汐！<br/> 如果说【世界】是一只小船，那么量子之海就是大海。那体量更小的【人】呢？是从小船上掉进海里一片叶子。<br/> 而量子潮汐，就是量子之海不定期发生的剧烈波动，世界泡和世界会像一叶浮萍般在风波中沉浮。若是没有世界壁垒的保护，世界就会像白砂糖一样被量子之海瞬间吞噬。<br/> 幽兰黛尔在此刻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铿惑不让她回头……他早就发现了量子潮汐的产生，他知道自己一旦回头，可能就会心神不稳，无法保持最快的撕开空间涟漪的速度。<br/> 而现在呢？铿惑要一个人面对量子潮汐，为南极那边争取时间。<br/> 什么从量子之海这边补上漏洞，根本就是骗人的。如果他们两人都离开了量子之海，那么在南极的空间漏洞被补上之前，量子潮汐就会从破口直接倒灌进现实世界，大量的信息流会把一切都冲刷成最原初的信息字节。<br/> 不可能的，不可能有人在没有保护的情况下直面量子潮汐，那就像让一片树叶面对海啸一样可笑。<br/> 她所能做的，只有尽快从南极那一侧堵上这个缺口，再想办法把铿惑救出去。<br/> 剩下的，就只有祈祷了。<br/> 幽兰黛尔几乎在今天把这辈子的纠结都用光了，此刻既然下定了决心，就不会再犹豫。<br/> 此时犹豫什么都是没有用的，她越快补上量子之海的漏洞，就能越快把铿惑转移出来。<br/> ……<br/> 一道光影从天空之上的缺口中坠落，身周卷起流线型的光焰，宛如一颗流星。量子之影在她的面前不堪一击，任何胆敢阻拦她的东西都被贯穿。<br/> 幽兰黛尔从未在与别人合作的时候展现过自己的全力，因为哪怕是余波都会伤到别人。可现在，她顾不得那么多了。<br/> 争分夺秒，先夺回第二神之键！<br/> 第二神之键的光柱已经破灭，但幽兰黛尔还记得它投射出来的方向。刚刚在量子之海中她没有发现第二神之键的踪影，那就证明第二神之键很可能还在南极洲的某个地点！<br/> 这是许多人第一次亲眼见到幽兰黛尔全力爆发时的样子。<br/> 幽兰黛尔在之前就已经穿过了这个科研基地所有的防线，终于认识到这是一个一层套一层的保险箱。<br/> 最外层是量子之海与现实世界夹缝组成的【蛋壳】，再向内一层是存放炮兵阵地的无数并排空间囊，再内一层才是这个科研基地原本的空间。<br/> 可这三层都和量子之海没有第二神之键的身影，那就一定还有一层，第二神之键一定就藏在最深的，没被人发现的那一层中！<br/> 巨大的龙卷并非自然形成，而是在她身上散发出的强大能量搅动下无意识形成的灾害。两尊巨大幻灵犹如战神，膨胀至数十米高的身躯每一次挥剑，都会卷起空间崩解般的震颤。<br/> 犹如黑色擎天之柱的量子之影群直径恐怕有上百米，却被从中剖开。从外面能看到那一抹凛冽的寒芒，如瀑布般自上而下，借着重力势能的加持直劈进大地里。<br/> 大地震颤，土壤飞卷。坚硬如铁的冻土碎成无数小块，宛如一张大饼，从中翻卷开。<br/> 隐藏在亚空间中的虚影在巨大能量的影响下发生了扭曲，新月粒子更是功率全开地吞噬着所有支成亚空间存在的能量。隐藏于夹缝空间中的第二神之键仿佛被人扯下了罩在身上的迷彩，第一次显露在所有人面前。<br/> 【第二神之键·千界一乘】！<br/> ————————————————————————————————————<br/> 量子之海中，量子之影依旧在朝着这里疯狂涌来，而那无尽的量子之影中，一个人形若隐若现。<br/> 铿惑抬起头，望向那搁身影。它逆着光，看不清面容，如同一个黑色的剪影。<br/> 人类不可直视神，亦不可直视魔。<br/> 因此，在人类眼中，无论是神还是魔，都是逆着光的。<br/> 铿惑咧开嘴，笑了起来：“好久不见，凯文。你可整了个大事儿啊，就不怕玩儿脱了？”<br/> 量子潮汐之中，能量洪流仿佛有意识地避开了那个白发的男子：“如果你们连这点挑战都扛不住，那我就会出手，亲自封闭这道空间漏洞。”<br/> 铿惑的嘴角弧度更大了：“顺便再成为接手天命和无冕者议会的契机？”<br/> 迎上铿惑那分毫不让的注视，凯文微微颔首：“诚然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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