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天了，所有河流的流向在一瞬间同时转变。<br/> 如果只有铿惑站出来，没有人会相信他，因为他是天命的叛徒，是人类的叛徒。<br/> 如果铿惑身边站着丽塔·洛丝薇瑟，就有人会怀疑事情不会那么简单。<br/> 若是铿惑身边再加上幽兰黛尔，那他的可信度就会瞬间上升到50%以上。<br/> 现在，就连【日珥议会】都发话了，怀疑铿惑的人反而成了少数。<br/> 尽管只有一个【日珥议会】的成员发话，但在这万马齐喑的时候，希芙敢站出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可以被理解为【日珥议会】的代言人。<br/> ——前提是【日珥议会】的其他人没有反对。<br/> 这也是最令人奇怪的一点，因为除了驾驶着浮空战舰围住第十一号空岛的秦澪音外，【日珥议会】的其他人都没有站出来说话，甚至没有召集自己的队伍。<br/> ————————————————————————————————————<br/> “急报，【不灭之刃】第四中队产生骚乱！”<br/> “急报！【不灭之刃】第三中队拒绝加入战斗！”<br/> 一条条紧急通报通过天命总部的指挥系统同时呈现在秦澪音的眼前，秦澪音冷着脸，一言不发。<br/> 情况如雪崩般急转直下，如果说幽兰黛尔的发言是一株火苗，那之后引发的，就是燎原大火了。<br/> 【不灭之刃】只是那株火苗所引燃的第一圈草地。<br/> 可她能怎么办？<br/> 当断则断，应立刻派兵镇压。可这样一来，就不得不引起女武神内讧。【不灭之刃】是女武神部队中的精英，人际关系更是复杂。那些女武神部队如果和【不灭之刃】对上，很容易就会发现对面是自己的前任队长。<br/> 而前任队长的身后，是天命几乎所有女武神的偶像。<br/> “让我去打幽兰黛尔大人！我不干！”不灭之刃的队员集成了松散却火力紧凑的防御网，将【彩虹桥】的收发端死死护住，“做人不能没良心！”<br/> “可……这……”女武神紧急戍卫部队的各个队长心里也是没底，她们并不想与【不灭之刃】的女武神开战，只能这么僵持着。<br/> 且不论战斗力方面的差距，哪怕她们真的靠人数优势和远程火力优势进攻【不灭之刃】的阵地，质量上的差距也会让她们损失惨重。<br/> 更何况……【不灭之刃】的队员是整个天命女武神部队中最精锐的部分，每一个都曾战功赫赫。<br/> 放眼望去，每一个【不灭之刃】的队员单拎出来都能够轻而易举地升任任何一支女武神部队的队长职位，甚至有不少就直接的现任队长的老师或前任队长。<br/> 戍卫部队的小队长们，连战术都有可能是【不灭之刃】队员手把手教的，往日并肩作战的情分更是不可磨灭。<br/> 还未开战，戍卫部队就失了五分战意。<br/> ……<br/> 另一边，铿惑关掉录音，稍稍整顿心情，双手撑在通讯台上，继续着面向全天命的广播：“现在，【第一神之键·虚空万藏】遭受重创逃离，正是我们乘胜追击，一举解决这个大患的好时机。女武神们，请你们让开道路，我们不想与战友为敌。”<br/> “在【虚空万藏】的阴谋诡计之下，量子之海与现实世界之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破洞，我们正在努力修补它。但这还远远不够，来自量子之海的怪物正在入侵我们的世界，整个天命已经被量子之海隔离于我们的世界之外！”<br/> “这是它的诡计，假借大主教的名义命令你们围攻第十一号实验空岛，从而使得整个天命除了第十一号实验空岛外的区域全部处于不设防的状态，完全无法抵挡量子之影的入侵！”<br/> “天命今日，正是危急存亡之刻！”<br/> “看看你们的身后吧！从天上的帷幕中出现的敌人！”<br/> 女武神们下意识地抬头望去，那张笼罩着整个天命的深色帷幕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高速移动。之前她们没有发现，是因为那些正在移动的东西和背景颜色太过接近，以致难以用肉眼辨别。<br/> 而实际上，量子之影早在铿惑说出这句话之前，就已经在某些空岛着陆，并无情地对周围的一切发起毁灭式的攻击。<br/> 只是因为战时指挥体系的关系，围攻第十一号实验空岛的女武神部队不能擅离职守，但这也造成了其它空岛中天命人员的伤亡。<br/> “这就是【虚空万藏】，那个假冒了大主教身份的律者所要做的事！它要摧毁天命，以彻底毁灭人类对抗崩坏的力量！”<br/> 事实是无可抵赖的，事情确实如铿惑所说的发展着。正因为女武神戍卫部队和【不灭之刃】围攻第十一号空岛，才让那些从天而降的怪物有了可乘之机。<br/> 尽管其它空岛上的自东防御措施正在抵抗量子之影的入侵，可在没有防备的前提下，量子之影的第一波袭击还是造成了大量人员伤亡。<br/> “女武神们！现在不是纠结怀疑的时候！回过头吧，我不是你们的敌人！你们的敌人在量子之海，而它们的主使者刚刚从我这里逃脱，隐藏了起来，就是为了在暗中推波助澜，让我们互相厮杀！”<br/> 铿惑这是直接越过了天命总部的指挥体系，向所有女武神部队喊话。这一招让秦澪音招架不及，甚至无法插入铿惑的话里。<br/> 终于，秦澪音抓住了铿惑话语中的间歇，强行打断了铿惑的发言：“一派胡言！难道你以为光凭这种话就能欺骗天命的部队？铿惑，你怎么证明你所说的不是精心杜撰的谎言？”<br/> “女武神戍卫队，立刻进入彩虹桥，前往第十一号实验空岛，回收第二神之键，镇压叛乱！”<br/> 秦澪音的命令一出，反而引起了女武神地面部队的哗然。<br/> 她们本就不愿意与【不灭之刃】为敌，更何况她们并不归秦澪音管，而是由天命总部近卫局指挥。她们来到此处，是因为大主教奥托的命令，而非被秦澪音指挥。<br/> 而现在，大主教没有进一步的命令，<br/> 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女武神部队中还是有人察觉到了问题的所在：所以大主教到底去哪了？<br/> 另一边，铿惑似乎早就料到了秦澪音的反应：“所以我才展示了证据！量子之影的入侵就是铁一般的证据！到底谁在说谎？你说我骗了所有人，那你是说刚才发言的那几位都是被我骗了？秦澪音，你的意图暴露得太明显了！量子之影正在入侵天命总部全境，你现在却在继续鼓动女武神之间的对立，你到底是何居心！”<br/> 秦澪音有些慌。<br/> 她精于战术，却不精于政治。她擅长与数字和个体之间的算计，却不擅长面对如浪潮一般的群体。<br/> 她知道此时自己应该揭穿铿惑的阴谋，可她该怎么揭穿？她其实并不笨，甚至立刻就想出了数个揭穿铿惑谎言的办法。可是当她下意识地进一步思考，却发现每一步都会被铿惑用更强有力的证据反驳回去。<br/> 战术家的经验让她立刻发现了自己所处的困境——无论自己说什么，铿惑都能轻而易举地反驳。到最后，只会显得自己更加有问题。<br/> 说这是铿惑的阴谋？那就不得不举出大量的证据，证明奥托并没有异样，并且上次在南极洲的战役也是因为意外才会让铿惑失陷于量子之海。<br/> 可如果说起上次在南极洲的战役，铿惑很可能早已收集好了证据，埋好了陷阱。只要自己一提，他很可能就会把南极洲基地的后续修葺是她奉【虚空万藏】之命去做的这件事抖出来。<br/> 这样一来，就连自己都成了人类的叛徒。<br/> 要么自己承认铿惑所说的话，加入叛乱阵营；要么否认到底，毫无准备地直面铿惑谋划已久势在必杀的致命一击。<br/> 好一式车炮抽杀。<br/> 魔术师从不进行没有准备的表演，没有准备的魔术师一无是处——哪怕是最简单的纸牌魔术，也需要提前限制对方的注意力和视角，再不济也要准备一副纸牌吧？<br/> 可她手里现在什么都没有，她就是一个下楼买菜结果被人突然间围住要求表演魔术的魔术师！<br/> 秦澪音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她还是有翻盘的可能，但所有可能性的前提都是【时间】。<br/> 她需要时间联合未被铿惑拉拢的官员，需要时间和他们通气，需要时间夺回被铿惑动摇的军心——可是她现在哪有时间？<br/> ……<br/> 另一边，铿惑没有发话，却用眼神示意幽兰黛尔立刻出发。<br/> “可是我去哪？”幽兰黛尔还惦记着铿惑之前提过的【不知道虚空万藏会在哪借助义骸复活】这件事，“现在它不见了，你知道它在哪儿？”<br/> “不用立刻找到它，”铿惑目光坚定，似乎信心十足，“你只需要出现在女武神戍卫部队面前就可以了，你要与【不灭之刃】站在一起，给她们信心，让她们坚信自己的选择。”<br/> “可是你怎么知道……”<br/> “幽兰黛尔……”铿惑突然间低声笑了起来，声音里似乎裹着来自很久以前的回忆，“我在极东支部，你在天命总部，我们之间隔着地球的直径那么远。可我还是能听到你的故事，还是能看到你的任务报告。就连我这个远在地球另一端的人都认为你值得信任，那些总部里朝夕相处的女武神呢？”<br/> 铿惑传递给幽兰黛尔一个肯定的目光：“去吧，我想办法让她们不再包围这里，让她们去抵抗量子之影的入侵……我来想办法限制量子之海的破损。放心，现在阶段的作战计划是让双方都停火，共同抵抗量子之影。先稳定住大局，再慢慢找【虚空万藏】。”<br/> 幽兰黛尔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她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向着【彩虹桥】进发。<br/> 看着幽兰黛尔远去的背影，铿惑长舒了一口气。<br/> “情况……算是稳定下来了，但还是得快点，必须赶在那个狗东西完成重生程序之前……”<br/> “铿惑大人。”丽塔的身影从战场中脱出，在女武神装甲的运动辅助系统下几个纵跃便攀上观测台，来到铿惑身边，“需要丽塔去帮助幽兰黛尔大人吗？”<br/> 铿惑目光微凝，经过几秒的考虑后，点了点头：“你跟去，两个人一起我也好放心。”<br/> 丽塔领命退下，追着幽兰黛尔而去。<br/> 有丽塔在幽兰黛尔身边，铿惑对策反【不灭之刃】又有了几分信心。至于女武神戍卫队……听天由命吧，顶多让情况艰苦一些。<br/> 只要奥托在他的准备完成之后再重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br/> 从一开始，铿惑给奥托的选择就只有【糟糕】和【更糟糕】。<br/> 如果幽兰黛尔找奥托对峙的时候，奥托试图冷静下来说服幽兰黛尔，那么铿惑就从天而降直接倒打一耙；如果奥托选择直接开战，那他身上的【第一神之键·虚空万藏】就会暴露出来，给铿惑后面的计划铺路。<br/> 这也是铿惑的计划最巧妙的地方：奥托前后两难，如果他选择抵抗量子之影，那铿惑就更容易干掉奥托；如果他选择不抵抗量子之影的这条路……就是现在这个局面。<br/> 观测台上只剩下铿惑一人，他也终于可以摩挲着下巴思考一下之前没空想的事情：“不过……我确实没想到世界蛇竟然在【日珥议会】里都有卧底……这么说来……圣芙蕾雅学园里会不会也有？”<br/> 铿惑对天命最初的恶感便是来自于西亚地区某个天命下属实验室里的人体实验。<br/> 当时铿惑还在寻找着被天命劫走的爱丽莎，结果却一路追寻到了那个实验室，看到了实验室里半人半崩坏兽的实验体和垃圾处理室里堆积如山的尸体。<br/> 那个时候，铿惑还以为那些半人半崩坏兽都是天命见不得光的实验，因而对天命生不出半分信任之心。可是自从对世界蛇和天命愈发了解后，他慢慢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br/> 天命确实擅长生物技术，但发展方向并不是将崩坏兽和人类融合，而是完善人工圣痕，制造更强，更稳定的女武神部队。<br/> 反观世界蛇……渡鸦的活体殖装，灰蛇用机械部件代替人体，这都是一定程度上受【异体替代】思想的产物，与那个生物实验室里的惨状不谋而合。<br/> 那么，当初他在西亚见到的那个实验室，很可能并不是天命的手笔——或者说，不完全是。<br/> 对此，铿惑之前只有怀疑。直到他从凯文那里得到了确认，才知道，原来天命中果真有一个世界蛇的成员在潜伏。<br/> 而那个【世界蛇】的卧底，在暗地里研究着人体与崩坏兽融合的最佳临界值。铿惑当时的贸然闯入打乱了卧底的计划，但好在铿惑在审讯中口风严实一言不发，再加上她处理得又快又干净，才没有被抓到把柄。<br/> 再之后……铿惑进入圣芙蕾雅学园，这件事披露出去对铿惑没有一丁点好处，反而会惹祸上身，因此他也就把那件事当作天命见不得光的秘密，藏在了心里。<br/> 而现在，他无比庆幸以前没有把这事儿抖出去，否则希芙·安徒生一旦暴露，今天可就得不到这个强援的帮助了。<br/> ————————————————————————————————————<br/> 第十一号空岛外围，三艘由秦澪音率领的浮空战舰已经抵达了十一号实验空岛的防空领域边缘，时刻都有可能进行突击。只要这三艘浮空战舰出手，铿惑也就不得不出手，逼迫他停止在战场上蛊惑人心的策反行为。<br/> 但她没有这么做，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不能。<br/> 在突击第十一号空岛之前，她必须解决身侧杀来的，由希芙·安徒生率领的【魔女】号浮空母舰。<br/> 数十架无人机从【魔女号】的甲板上起飞，在小型突击舰的掩护下直接卡住了HellCat号的航线。<br/> 一场钢铁巨兽之间的战斗，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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