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托的私人空岛之中，韦德一个人坐在宅邸的屋顶。他的手旁放着几罐啤酒，眺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br/>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韦德忽然转过身，有些奇怪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身旁的铿惑，“来视察工作？”<br/> “就是随便逛逛。”铿惑毫不在意地坐在韦德的身旁，“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啊？”<br/> 如此简单的问题，韦德反而像遭遇了数学界的千古难题一样，皱着眉头不说话，似乎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在这。<br/> “有些事儿我想不明白。”韦德丝毫没有跟铿惑分享啤酒的意思，“而且白天的事太多，晚上上来清清脑子。”<br/> “咋了少年，为情所困啊？”铿惑拍了拍韦德的肩膀，自顾自地开了一罐啤酒。<br/> “滚。”韦德满脸嫌弃地看了一眼铿惑，“你不先看看你自己，还好意思说我？”<br/> 铿惑本想反驳，但一时语塞，无从驳起，遂转移话题：“不说我的事，你咋了？”。<br/> “喝个酒能有什么事。”韦德叹了一口气，脸上却写满了【有故事】这三个字。<br/> “哦，那你看看这个名单……”<br/> 韦德转过脸，皮笑肉不笑：“我现在下班了。”<br/> “哦，那你看看这个名单。”<br/> “我下班了！”韦德咬字清楚地重申了一遍。<br/> 铿惑一拍大腿，慷慨陈词：“没关系，咱俩谁跟谁啊！在非上班期间翻阅机密文件，我准了！”<br/> 韦德的嘴角抽搐着，最终还是接过了那个文件夹。<br/> 嘴上说说而已，能让铿惑在晚上特地过来找自己一趟的，估计不是什么小事。<br/> “占星塔……这是一份人员名单？”韦德迅速把第一页浏览了一遍，“怎么，还是一个一个杀过去？”<br/> “杀个屁，这次是我们自己人。”铿惑笑骂，“准备准备，这些人以后归你管。”<br/> 韦德可能是天下第一个听别人往自己手底下送人还皱眉头的：“这些人都有什么说道？”<br/> 铿惑喝了一口啤酒，咂咂嘴，总觉得缺碟花生米：“奥托以前建立的间谍机构，专门针对逆熵的。现在我要把他们打散重组，转向监控全球范围内的异常事件。”<br/> 韦德连头也不抬，继续翻阅着后面的文件：“异常事件的范围是指？”<br/> “从都市传说到连环杀人案，从未知异常自然现象到崩坏事件。凡是与【异常】有关的，都要监控。”<br/> 铿惑如此说着，双眼却望向被晚霞染红的天空，仿佛在探寻着什么。<br/> 他的心里依旧对【天缺】怀有深深的忌惮。<br/> 不过从羽渡尘的历史数据中并不能断定【天缺】就是瞬间发生并提升至巅峰值的，也许它也有征兆，但苍玄和丹朱当时没有发现。<br/> 铿惑并不打算现在就去触碰那个【发现】，可如果他接下来的某些举动有引发【天缺】的可能，那提前布置一手警报总是没错的。<br/> 韦德翻阅文件的手指停了下来，粗略回忆了一下之前翻阅的名单，估算出了名单的总人数：“一个监控全球并且需要搜集并分析这么多情报的组织，这点人手根本就不够。”<br/> 言下之意就是要人。<br/> 铿惑懒洋洋地一摆手：“去招人嘛，合同工，临时工，现在经济不景气，要多少有多少。况且也不是什么困难的工作，只是需要大量的下线给你提供情报而已。”<br/> 韦德依旧摇了摇头：“不行，少量人手处理大量人手提交的情报，而且这些情报都是无定式的事件报告，很容易导致组织的臃肿和办事效率的降低。”<br/> “你可以用这些人分管不同区域，然后让他们各自发展线人……”<br/> “我知道，但还是不够。”韦德打断了铿惑的话，“五大洲，超过一万座城市。哪怕每个城市都只派一个人，这个名单上的人手也不够。尽管现在部分城市被毁灭，但我想你肯定不会在每座城市只派一两个专员负责吧？至少也要保证处理整个辐射区的情报分析中心和足够的执行人员。”<br/> 铿惑忽然间大力地拍了拍韦德的肩膀：“这不就显出你的厉害了嘛——开局一千人，最终扩展成监控全球可能与崩坏有关的异常状况的超级情报组织，想一想是不是超级有成就感？”<br/> 韦德抬起头，冲铿惑古怪地笑了笑。<br/> 铿惑刚想开口说话，却手中一轻，喝了一半的啤酒消失无踪。<br/> “别这么小气嘛。”铿惑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他看出来那瓶啤酒是韦德用自己律者能力具现化出来的了，“我走个后门儿，把莉薇尔特调过来给你当秘书行不行？”<br/> “我，现在是【大主教】的秘书，然后我又要再配一个秘书？”韦德皮笑肉不笑地指了指自己，把【大主教】三个字咬得很重，“秘书的秘书？”<br/> “《震惊，大主教背后的贴身男人竟然是个秘书》！”<br/> 韦德面无表情地把空易拉罐捏扁：“我觉得你应该去太阳里晒个日光浴，只有那里热情的耀斑所爆发出的热量才有可能把你脑子里的水蒸发干净。”<br/> 铿惑眼神一飘，直接爬回了上一个话题：“啧，只是拒绝了秘书而没有拒绝莉薇尔特吗？那换一个，我把莉薇尔特调过来给你当司机总行了吧？她开战舰的技术一流，开车应该也不差。”<br/> “滚，圆润地。”<br/> 铿惑满脸都是揶揄之色：“别这么害羞嘛，你以为我没发现你跟莉薇尔特眉来眼去？”<br/> 韦德的眼神里满是嫌弃：“眉来眼去？我？莉薇尔特？你是对这个词有误会还是对我有误会？”<br/> 铿惑哈哈大笑，用力地拍着韦德的后背：“别这么害羞嘛，男人傲娇是没有前途的！”<br/> 韦德猝不及防之下险些被铿惑几巴掌拍得把刚刚喝下去的酒吐出来：“合着你今天就是来找个借口找呲的呗？”<br/> “兀那蠢驴，洒家今日就是来拿你寻开心的，你待恁的！”<br/> ……<br/> 从神之键阁的后续研发方向到【刷怪塔】的修建，再到对于凯文的担忧，两个人就着酒和日落聊了很多。<br/> 心里有些话不能对别人说，有些顾虑也不能对别人解释。因为一般人要么不能说，要么不能理解，要么理解了却给不出自己的见解。<br/> 和韦德聊天，铿惑久违地感觉到了些许放松。<br/> 毕竟除了奥托，韦德可能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能跟得上自己思路的人了。<br/> “我说，你有什么梦想没有？”铿惑望着晚霞，郑重地询问着。<br/> “梦想？”韦德摇了摇头，“什么叫梦想？”<br/> 铿惑又灌上一口啤酒：“梦想就是让你活下去的东西。”<br/> 韦德不知是开玩笑还是在认真回答：“这么说来，我的梦想应该是甜甜圈和咖啡。”<br/> 铿惑笑着举起了手中的啤酒：“那就为了甜甜圈和咖啡干杯吧——”<br/> “……嘁。”<br/> 韦德的视线从天际落下，回到了这座空岛上：“说实在的，我没想过。”<br/> “那你想一想啊。”<br/> 韦德的脸上渐渐浮起揶揄的微笑：“你的梦想是什么啊？我借鉴借鉴？”<br/> “我的梦想啊。”铿惑把手里的啤酒喝完，用力把易拉罐捏扁，往远处的空地上一扔，“我也得好好想想。”<br/> 韦德哑然，赶在易拉罐落地之前把他的造物取消。反正这些啤酒都是他用自己的律者能力制造出来的，哪怕喝进肚子里都可以回溯为崩坏能。<br/> “有了——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br/> 韦德的胳膊肘碰了碰铿惑：“翻译一下。”<br/> “就是跟亲戚朋友一块儿出去玩儿，想去哪玩儿就去哪玩儿，想玩儿多久就玩儿多久，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也不用担心有没有钱——对了，还得有出去玩儿的心情。”<br/> 韦德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笑出了声：“你认真的？”<br/> “认真的，怎么了？”<br/> “你知道别人都是怎么看你的吗？”<br/> 铿惑沉默片刻，开了一听新的啤酒：“无外乎就是为国为民，正义高尚，忍辱负重，兄弟情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类的话——宣传需要，我自然是懂的。”<br/> “但是他们宣传中的铿惑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宣传的那个人可以不叫铿惑，可以叫金坚或心，可以叫李狗蛋，可以叫莱因哈特，可以叫任何名字，因为他们并不需要一个名字，而是一个象征。”<br/> “那个象征代表了人类共同的美好希望，”<br/> 韦德摇了摇头，似乎有些失望：“所以你的梦想就这些？说实话，你现在就可以做到。能轻易做到的事，算不得梦想。”<br/> “做不到。”铿惑的上半身渐渐弯了下去，双肘撑在腿上，小腿在屋檐外晃荡着，“正因为我做不到，所以才是梦想。”<br/> “你想啊，能自由自在地出去春游，又不必担心被崩坏兽扰了兴致，更不用担心被突然来的工作电话叫走，那一定是一个没有崩坏，人类和平发展的世界。”<br/> “安全的野外，富足的生活，一定是世道安稳了。”<br/> “冠者五六人，一定都是身边的好友；童子六七人，大概就是自己家和朋友家的孩子们，一个不少的家人朋友。”<br/> “除此之外，自己和朋友都成家了，想来是世道已经安稳了许多年，大家才有余力去培养下一代。”<br/> “喝着小酒唱着歌，心情一定是很好的，那么周围的环境也不能差，毕竟除了死亡重金属外谁有那个心情在废墟和废土上唱歌？”<br/> 韦德从一脸懵逼渐渐听到了然，有些哭笑不得地问道：“那你直接说希望驱逐崩坏，世道安稳不就行了？”<br/> “不一样。”铿惑再次摇了摇头，“那太大了，那是全人类共同的梦想，我作为个人，应该有个人的梦想。”<br/> 铿惑指了指地面：“也许现在的我能做到，那他们呢？现在还在地上的那些人，他们做不到。”<br/> “这个世道其实并不能让我真正地达成这个愿望，只不过是……用虚假的幻象自我满足。我觉得这并不算是实现梦想。”<br/> “我的个人梦想背后是人类的共同梦想，前者是基于后者存在的。”<br/> “如果后者还没有达成，我就先一步满足了个人梦想……呵呵，只不过是镜花水月，自我陶醉而已。”<br/>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借少数地位者的身份才能做成的事，总让我觉得是在凸显特权而不是快乐，而我想让所有人都能有这么一天。”<br/> “所以你的梦想就是过上退休老干部的生活？”韦德调笑道，“如果我把这话对那些崇拜你的女武神说，会不会被她们打死？”<br/> “有可能。”铿惑深以为然，进而话锋一转，“不说这个了，你跟莉薇尔特发展得怎么样了？我们这一大帮吃瓜群众等着吃瓜呢。”<br/> 韦德皱起了眉头：“一大帮？什么鬼？她最近都没来找过我。”<br/> 铿惑的脸上顿时浮现恍然大悟之色：“就这——怪不得你在这喝闷酒。”<br/> “……跟这个没关系！”<br/> 铿惑脸上的快乐已经遮掩不住了，带着一股过来人的神气：“我不是说了嘛，男人傲娇是没有前途的，你去主动找她啊。来来来我给她打个电话……”<br/> “你有毒吧你！停手！”<br/> “恼羞成怒了是不是？急了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我就知——道……”<br/> “你知道个屁你知道！”<br/> ————————————————————————————————————<br/> 把占星塔的未来规划交给韦德后，铿惑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br/> 丽塔应该已经安排过让人去备份天命大数据库的事了，但你由于数据太多，这可能得花个几天时间。<br/> 不过相比于赶时间，铿惑更希望大数据库能够完整地，不出差错地备份。<br/> 奥托临死前对他说过的话如余音绕梁，迄今不绝。大数据库中藏着奥托的宝藏，而奥托把钥匙给了他。<br/> 至于那个宝藏究竟是四十大盗的宝洞还是潘多拉的魔盒，铿惑都必须打开它。<br/> 车停在门前，铿惑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房门。<br/> 今天琪亚娜嘱咐他早点回家，这一点他记得还是很清楚的。现在太阳刚刚落下去不久，自己回来得算是早的了。<br/> 穿过玄关，来到客厅，铿惑忽然感觉气氛有点不对，总觉得这种莫名的气场自己曾经感受过。<br/> 然后他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厨房忙碌的琪亚娜。<br/> ……<br/> 还有掌勺的丽塔。<br/> ……<br/> 铿惑面无表情地倒退回去，直至退到房门之外。<br/> 他深吸一口气，这次换了一只手开门。<br/> 一定是刚才开门的手有问题，一定是。<br/> 不然没法解释这种在天穹市发生过的双堂会审的架势是怎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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