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一分钟之前。<br/> 把铿惑扔进太空，确实花了尼娅几乎所有的能量。在空间被她几乎完全封锁的现在，她只能通过自己预留的能量通道，打开与虚数界的连接锚点，通过律者核心补充崩坏能。<br/> 这里的空间被她关闭，形成了一个伪克莱因瓶。<br/> 这种空间不分内外，无论向哪个方向延伸，最后还是会在循环的空间中回到原点。<br/> 与空之律者利用空间扭曲的方式制造的克莱因瓶不同，这种克莱因瓶相当于创造了一个独立的，空间自我循环的世界泡。<br/> 但这个克莱因瓶并不是完美的，尼娅特地给它留了一个缺口，以便让自己能够沟通虚数界来补充崩坏能——但速度还是太慢。<br/>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趁着基地混乱补充崩坏能，再摧毁神之键阁还有那个新运来的机器。<br/> 但人类显然有了准备，在尼娅匆忙中用设下的陷阱把铿惑扔进太空之后，整个基地的能量流向都不对了。<br/> 最先出现异常的是尼娅的脚下，某种开关被打开的直觉瞬间吸引了尼娅的注意。<br/> 她的权柄便是【捭阖】，因此对所有的【开】和【关】都分外敏感。<br/> 不假思索，尼娅立即终止了崩坏能的补充，律者的权柄在瞬间笼罩了地下的炸药，将启动程序彻底【关闭】。<br/> 意识到自己已经被看穿之后，尼娅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整个神之键阁的所有驻军都将对她发起进攻。<br/> 但她并不慌张，在这些天对人类的观察中，她意识到自己带来的权柄几乎可以说是全面克制人类的科技。<br/> 尼娅静静地站在门后，抬起手，在半空做出了一个拧动旋钮的手势。<br/> 刹那间，整个基地所有的通讯装置都进入了停摆状态，开关被律者的权柄牢牢锁死。<br/> 切断基地的通讯能力。<br/> 紧接着，空气旋钮再度旋转。<br/> 自动炮台的运转声倏忽降低，渐渐停下。已经瞄准了尼娅房间的炮口缓缓低垂，犹如肃穆的仪仗。<br/> 空气旋钮继续旋转，但这次旋转的速度下降了一些，似乎有些吃力。<br/> 已启动的战术机甲缓缓停下，在格纳库中陈列的战术机甲也纷纷停摆。<br/> 能量含量低的东西容易被操控，能量含量高的不容易被操控，难以影响律者的权柄运行本身，这是她能力的限制。<br/> 但是对尼娅来说，这种限制只不过是增加了一点挑战性，因为她与以往所有的律者都不同。<br/> 她不是在这个世界诞生的，而是从虚数界中诞生后来到了这个世界。<br/> 而尼娅之所以竭尽全力也要先解决铿惑，其实并不是因为他是人类社会运转的核心，而是因为他带给尼娅的危机感实在太高了。<br/> 仿佛那是自己的天敌，是绝对无法正面战胜的高墙，他存在的意义仿佛就是为了克制自己。而为了把铿惑放逐进太空，尼娅几乎消耗掉了储备的所有崩坏能。<br/> 之前为了不引起怀疑，她没有在身体里储存太多能量，因此在做那件事的时候很吃力。<br/> 而对于放逐铿惑这件事，尼娅还有一点怀疑之处——她成功得似乎太简单了，那个男人带给她的威胁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消除掉。<br/> 尼娅举在半空的手缓缓松开，再度握紧。这一次，是拉住阀门的手势。她用力一拉后便将手收回，望向房间的斜上方。<br/> 那个方向是神之键阁的方向。<br/> 若非意识到人类已经知道她动了手，她接下来的计划是恢复足够的能量后关闭神之键阁。但现在……她必须得先解决一些小麻烦。<br/> ……<br/> 另一边，琪亚娜在听完铿惑的留言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神之键阁，甚至没来得及启动其它几颗律者核心，而是直接用自己的权限开启了紧急作战模式，放大了自己的感官，将整个神之键阁基地纳入了自己的视野。<br/>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这里的空间已经扭曲成了一个奇怪的状态，就像是被人切开后又缝合了一样。<br/> 但琪亚娜敢保证，这绝对不是空间系的能力，因为被扭曲的空间并不是因外力而扭曲，反而像是自己长成了这样。<br/> 随着对于自己能力的逐步掌握，再加上神之键阁浓郁的学术氛围，琪亚娜被硬灌进了大量关于空间物理的知识。<br/> 而她对于空间的掌控力更是让她能够以远超常人的速度掌握这些知识，就像告诉一个生活在三维空间里的人什么是三维空间一样轻松。<br/> ……<br/> 幽兰黛尔联系不上火控中心，这甚至都不是没人回答，而是通讯器根本没法使用。<br/> “远程关闭了我的通讯器？”幽兰黛尔的脚步顿时一滞，这个新出现的能力让她怀疑起自己之前掌握的情报来。<br/> 思索的时间只持续了几秒，幽兰黛尔反手想从虚数仓库里取出自己的备用骑枪，却发现根本打不开虚数仓库。<br/> 女武神装甲的运转还正常，但虚数仓库就是打不开。<br/> 眼前发生的诡异事件让幽兰黛尔心底的忌惮再次加深，可还没等她进一步反应，震天的炸响就夺走了她所有的注意力。<br/> 岗哨处，许多全神戒备的士兵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咔哒”声。<br/> 声音离得很近，而且很熟悉，是手雷的拉栓被拉开的声音。<br/> “轰——”爆炸声连绵不绝，所有配备手雷的士兵都在一声爆响中化作火花。<br/> 军火库爆炸了。<br/> 带来的巨大冲击波把沙砾吹起，硬生生把地面挖下去一层。同时，军火库的墙壁也被压强撕裂，向四面八方迸射。<br/> 幽兰黛尔正准备举盾防御，一道巨大的空间门却忽然凭空出现，在连锁爆炸出现之前将整个军火库吞噬了进去。<br/> 琪亚娜出手了。<br/> 但这并不是结束，反而只是开始。<br/> ……<br/> 尼娅所在的集装箱犹如一张被握成团的纸球，体积猛地缩小了一截，在幽兰黛尔的注视下变成了皱皱巴巴的一小团。<br/> 但整个过程并没有一丝声响传出，仿佛那个集装箱就应该是这样的。没有人知道那个集装箱内部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从它仿佛被深海水压碾过般几乎压成了一个球的表现上来看，内部正在发生的事估计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危险。<br/> 幽兰黛尔心神一凛，立刻启动了女武神装甲的动能增幅模块，明白了琪亚娜的用意。<br/> 比起在那个不知有没有被尼娅动过手脚的集装箱里作战，琪亚娜更倾向于逼尼娅现身。<br/> 幽兰黛尔忽然感到一阵奇怪，她身上的第四代女武神装甲【月魄】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进行迅速的自我充能，反而滞涩了不少，启动速度与起步频率更是低出一大截来。<br/> 但这并没有妨碍到幽兰黛尔，女武神装甲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增幅器，她并不看重这套装甲本身的功能。<br/> 哪怕没有飞行能力和新月粒子，她也是最强的女武神。<br/> 幽兰黛尔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等待着进攻的时机。<br/> 忽然间，被不断压缩的集装箱上有了动静，“纸团”的外壳上忽然出现了一双小手，硬生生地把铁皮撕开，而尼娅的身体则迅速从里面钻了出来。<br/> 一瞬间，幽兰黛尔完成了由静到动的转化。哪怕女武神装甲的能量指数还在不断地降低，她却凭借自身的蛮力强行飙出了超出人体极限的速度。<br/> 强烈的风压以骑枪的枪尖为中心展开，仿佛枪尖把空气都刺穿了一样。气流如同一张顶在枪尖上的盾牌，将幽兰黛尔身前地面上的沙子吹飞。<br/> 女武神装甲的失效没有让幽兰黛尔无法作战，她只当做是额外负重，穿了一套普通的防御性装甲。<br/> 她每一步向前踏去，松滑的沙子都会缓冲掉她大部分的力量。在沙地上奔跑本就很难，更何况女武神装甲此刻不能给她提供矢量辅助，因此比起以前的机动性还是差了许多。<br/> 若是以往，幽兰黛尔直接就打开飞行引擎展开三维机动式攻击了。而现在，别说飞行引擎，就连新月粒子凝聚的幻灵都叫不出来。<br/> 女武神装甲的动力指数在飞速下降，甚至有些刚刚还能使用的功能模块在下一秒就陷入停摆。<br/> 幽兰黛尔不知道尼娅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现在，她必须顶在前面。<br/> 她是个有些骄傲的人，但她骄傲的体现方式却有些不一样。<br/> 这事儿很危险，你不行，你下去；我行，我上。<br/> 上百米的距离转瞬即至，幽兰黛尔的目光牢牢锁住了尼娅探出来的头。<br/> 下一秒，幽兰黛尔就能刺穿她。可此时，尼娅却神情平静，双手撑着裂开的集装箱边缘钻了出来。<br/> 与此同时，无色辉火已经走出瞭望塔顶端避风的房间，走上环形瞭望台，默默地拉开了铿惑赔给她的新弓。<br/> 低风压以无色辉火为中心，疯狂地榨取着周围一切可以制作成箭矢的物质与能量。无色辉火齐臀的长发在这股旋风中乱舞，犹如魔女的蛇发。<br/> 两名来自【天穹】的天字辈武者，一个从黄沙之底飞出，如穿云之箭飞向尼娅；另一人如毒蛇，从尼娅视觉死角的墙壁后杀出。<br/> 电光石火之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决定，每个人都在行动。尼娅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同时压来的危机感，而她就处于这危机的中心。<br/> 有反应的不只是神之键阁内部，几乎在同一时间，全地球的【无冕者议会】议员都接到了神之键阁信号消失的消息。<br/> 没过多长时间，铿惑也立刻把人类目前所有的高级战力全部拉进一个通讯频道，告诉了他们神之键阁基地发生的事，并告诉了他们自己对于尼娅能力的推理，并要求立即启动律者袭击预案第一备案。<br/> ……<br/> 停靠在神州某处枢纽港上的休伯利安号脱离了固定架，喷射口喷射出如火山般的火焰，载着三名S级战力向塔克拉玛干沙漠全力飞去。<br/> 某处深山老林之中，凯文的双眼缓缓睁开，伴随着一声大地炸裂的巨响，他的身体犹如导弹般飞向远方。<br/> 神州的【天穹】，美洲的【逆熵】，都在同一时刻将所有的资源和注意力倾注在了世界第二大沙漠之上。<br/> 人类是一个盘踞在地球表面的巨大生物，过去的时光里，它一直在睡梦中与自己做着争斗。<br/> 而现在，它醒来了。<br/> ————————————————————————————————————<br/> 尼娅淡紫色的瞳孔中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仿佛此刻身陷险境的并不是她。<br/> 她的身体忽然向上极速垂直飞起，避开了幽兰黛尔必杀的一击。<br/> 【阖】，空间折叠。<br/> 两名武者忽然间感觉到自己对于空间的判断出了问题，又忽然间感到一阵呼吸困难。他们身上的衣服仿佛活了一样，正在拼命地往他们的肉里扎，几乎要把他们勒成两段。<br/> 【阖】，连空间都能关闭，那么把裤子的腰口关闭，也不是什么难事。<br/> 尤其是在裤子本身并没有强烈能量干扰的前提下。<br/> 女武神与武者身上充盈的能量干扰，导致她难以对这个等级的人类施展自己的能力，只能影响他们的武器和别的东西。<br/> 对于尼娅来说，枪比冷兵器要好应付得多，毕竟冷兵器往往没有【开关】这种东西，更难以被她的能力影响。<br/> 与此同时，沉寂的全氮阴离子盐炸药在尼娅的允许下瞬间启动，如同红莲般的爆炸与冲击波瞬间将幽兰黛尔与两名武者吞噬。<br/> 【捭】，启动。<br/> ……<br/> 尼娅的目光并没有放在幽兰黛尔身上，而是早早就投向了比她所在的位置还要高许多的瞭望塔，那里有一道远超幽兰黛尔的攻击正在酝酿。<br/> 尼娅抬起手虚握，无色辉火所在瞭望台的上盖与地板仿佛捕虫草一般猛地合拢，似乎要把无色辉火直接夹死。<br/> 一道空间门几乎在同时于无色辉火的脚下展开，将无色辉火转移到另一处高地。<br/> 同样出现在半空中的，还有刚刚被琪亚娜从爆炸中用空间门转移出来的幽兰黛尔阖两名武者。三个由崩坏能凝结成的平台也分别浮现在他们脚下，将他们稳稳地支撑在半空中。<br/> 尼娅皱起了眉头，她察觉到神之键阁中叛变的空之律者及时出手救下了这两个人，却没来得及阻止。<br/> 她不能阻止另一个同位阶【权柄】的发动，再加上没反应过来，自然无法阻止琪亚娜帮助无色辉火逃生。<br/> 可现在琪亚娜躲在神之键阁里，借助神之键阁放大自己的能力，如果想一口气关闭神之键阁，尼娅还需要一些时间恢复力量——但幽兰黛尔显然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br/> 尼娅并不是在飞行，她只是打开了自己脚下的空间，折叠了头顶的空间，让自己在空间坐标上出现了变化，从而避开了幽兰黛尔。<br/> 如果让她硬吃幽兰黛尔的一击，她可扛不住。<br/> 脚下的地面上，没有配置手雷的幸存士兵已经迅速拉开防线，将枪口对准了尼娅。现在只需要指挥官一声令下，他们就会集体开火。<br/> 可任何由【开关】控制的武器在尼娅面前，都是笑话。<br/> 【捭】，启动。<br/> 伴随着齐齐响起的枪声，士兵们备用的手枪开火了。因为各自射击姿态的不同，有的射到了别人，有的射到了自己的腿，有的则更加倒霉。<br/> 可此时，没人有时间管这个了。<br/> ……<br/> 尼娅有些烦躁，她的计划似乎已经被人料到了，甚至神之键阁外部有一层律者权柄凝结的避障挡住了她，让她想要入侵神之键阁的计划更加困难。<br/> 尼娅不能阻止琪亚娜使用【权柄】，但可以在琪亚娜的【权柄】制造了某种现象后，关闭那种现象。<br/> 现在的她有三种选择，一是强攻神之键阁，二是放弃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三是……走另一条路进入神之键阁。<br/> 但是……走另一条路很危险，因为那条路是那个人的地盘，虽然对方不太可能直接攻击她，但很可能会给她下绊子。<br/> 尼娅的身体在半空中飞舞，身旁不时地闪现出大量的亚空之矛，向着她的身体攒射。<br/> 这显然只是琪亚娜的缓兵之计，因为尼娅能感觉到神之键阁正在与自己争夺崩坏能的控制权，自己在这片封锁空间中留下用于与虚数界沟通的后门，琪亚娜一样能用。<br/> 而现在，有神之键阁加持的琪亚娜显然比尼娅更有话语权，粗暴地抢占了虚数界通道的大部分流量。<br/> 这些被吸纳的崩坏能源源不断地向着神之键阁涌去，甚至形成了肉眼可见的能量涡流。<br/> 这股气势说不是在憋大招都没人信。<br/> 【幽兰黛尔，这里的空间被封锁了，我想办法打开它。】<br/> 琪亚娜的声音飘渺如回声，却几乎隔着千米之遥传递到了幽兰黛尔的耳中。<br/> 不管尼娅的能力是什么，琪亚娜有自信在空间这方面绝对不会输给一个二把刀的律者。<br/> 那么在空间被封闭的当下，有什么办法能解开这种封锁？<br/> 当然是撑裂它，琪亚娜就是这么打算的。她要聚集大量的能量，在被封闭的空间壁障中打开新的虚数界通道，再在虚数界中打开与现实世界连通的通道，这样就能绕开与尼娅【权柄】的直接碰撞。<br/> 既然空间已经被锁成了一个盒子，那就在盒子上扎个洞。<br/> 琪亚娜不知道外面的人有没有发现神之键阁遇袭且空间被封锁，但如果他们已经发现了，自己必须给他们留一道通道。<br/> 但幽兰黛尔却产生了不同的想法。<br/> “你要打开量子之海的大门，让量子之海强行突破被封锁的空间？”<br/> 充斥着这片空间的崩坏能网络捕捉到了幽兰黛尔的自言自语，让琪亚娜顿时一愣。<br/> 这个……好像可以有？尽管危险性与成功率都很高，消耗却低了许多。<br/> 就在两人交流的这一两秒功夫里，尼娅已经展开了新的攻势。<br/> 她张开双臂，似乎是在拥抱着什么。而随着她双臂的渐渐抬起，合拢，大地忽然间曲卷起来，沙丘犹如地壳运动中诞生的山峰，向着天空涌起。<br/> 不，那不是涌起，因为它们没有滑落。<br/> 是弯折，犹如一张被折叠的纸。这片空间中沙漠的两端正在逐渐靠拢，似乎马上就要完成对接。<br/> 这片空间要完全闭合了，所有以空间为依托的物质都随着空间的压缩而逐渐靠拢。<br/> 在尼娅的手中，空间就如同一张被随意揉捏的纸。而这里的所有人，都如同液压机下的鸡蛋，即将被沙漠碾压成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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