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幽兰黛尔一愣，一种不祥的预感立刻涌上心头，“怎么回事？”<br/> “他把标题改了，说他在无尽深渊里呆一段时间办点事……”德莉莎的语气很奇怪，“他这是……”<br/> 此话一出，幽兰黛尔和八重樱都愣住了，幽兰黛尔甚至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有毒。<br/> 谁都知道铿惑脑子里的坑大，但谁能想到他忽然间搞了这么一出？<br/> 别人都是在地上挖了个坑说这是他的坑，铿惑是在地上隆起一个小土包说他把地球锉了一遍。<br/> 无尽深渊有什么好呆的！<br/> “正文里写了！”德莉莎忽然叫了起来，“他说让我们全速修好神之键阁，准备迎接下一波崩坏高发期！”<br/> “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现在不是平静期吗？”八重樱猜测道。<br/> “那他应该跟我们说，而不是自己留在那。”幽兰黛尔急得都要咬手指甲了，“不对，他应该是怕他要做的那件事我们不同意！”<br/> 很反常，铿惑虽然有时候很幼稚，但在大事面前从来都严肃成熟。他说要留在无尽深渊，就一定是在办正事。<br/> 可他为什么不告诉她们他要做什么？<br/> “会不会是不能说？”八重樱继续猜，“凯文也没回来，会不会跟他有关？”<br/> 幽兰黛尔和八重樱面面厮觑。<br/> “他俩……不会是打起来了吧？”<br/> “没理由啊。”<br/> “总之先想办法联系上他！对了，先别跟琪亚娜说！”<br/> ————————————————————————————————————<br/> 铿惑现在只有一只手臂，近身作战不利。因此，在这一路上，他都尽量用方术配合人道核心作战，因此能量消耗不低。<br/> 如果不是坐着摩托车，他的能量消耗会更高。<br/> 这已经是第十个律者幻影了，哪怕是铿惑也开始逐渐疲惫。<br/> 如果他猜得不错，这样的律者幻影还有三个。<br/> 那些律者幻影的攻击越来越强，似乎是随着环境崩坏能浓度的提高而提高。<br/> 而越接近无尽深渊的深处，崩坏能的流动就越是明显。<br/> 虚数界发生了大潮汐，这是琪亚娜早就预警过的事，并且直到现在它还在进行。<br/> 这是从神胚胎逐渐苏醒的征兆，随着他们的深入，潮汐感越来越明显，铿惑甚至能凭肉眼看到远方如波浪般一波又一波的能量涌动。<br/> 可不是有鬼门关吗？不是有酆都吗？为什么大潮汐还是能传到这里？<br/> 它们应该还能撑得住，要不然现在他们所面对的潮汐就不是这个量级了，而是从神胚胎直接乘着潮汐，从天缺降临现实世界。<br/> 由于酆都鬼城的存在，从神胚胎无法轻易越过它触碰到地球。之前捭阖之律者打开的天缺，是另一个通道，所以才出现了之前的困境。<br/> 现在第二道天缺已经被关闭，但无尽深渊已经存在了不知多少岁月，地基夯实，依旧可以作为从神胚胎降临的途径。<br/> 也许酆都鬼城确实能挡住大潮汐，但它并不能挡住全部。<br/> 就像水库有时需要放水调节水位一样，把部分崩坏能放走也能让地球人警醒，知道危机尚在。<br/> “有没有感觉环境产生了变化？”凯文忽然出声问道，“有些不真实。”<br/> “不真实吗……”铿惑低下头，用脚趾碾了碾地上的泥土，又用手搓了搓，看了看自己的掌纹。<br/> 越向无限深渊靠近，铿惑越感觉到一种虚幻感，仿佛自己正在从现实向梦境走去。但周围的事物纹理分明，触感真实，哪里有梦的样子？<br/> 铿惑没有说话。<br/> 真相往往就隐藏在最不起眼的细节里，但这个世界总是不乏细心的人，为什么依旧罕有人发现真相？<br/> 因为真相往往超乎逻辑。<br/> “梦境如果过于真实，也会成为真实的空间，因为它本身就是虚数空间——你刚才说的。”凯文看向律者幻影消散的位置，“从神胚胎的力量渗透到了这里，形成了一个真实的【梦境】。”<br/> “无尽深渊，是从神胚胎的【梦】。那些出现的律者幻影，应该就是祂的自我防御机制了。”<br/> 话及此，凯文转过头：“你是不能告诉我你要做什么，还是不想告诉我你要做什么？”<br/> 铿惑默然。<br/> “铿惑。”凯文叫了一声铿惑的名字。<br/> 铿惑终于有了反应，他的目光没有放在凯文身上，而是低头注视着摩托的前方：“凯文，情况变了。我原本制定的那个长期计划，行不通了……但也不是完全没用，不过那得到很以后了。”<br/> “祂已经要来了？”凯文明白铿惑在指什么。<br/> “祂正在踹门。”铿惑苦笑一声，“如果现在启动圣痕计划，我们也许还有机会。但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br/> 铿惑转过头，声音轻缓，却掷地有声：“人类一定会战胜崩坏的，但现在不能。”<br/> “崩坏如同踹门的恶汉，人类如同门里的小童。等小童长大也许能够打赢恶汉，但现在恶汉在踹门，人类没有时间长大。”<br/> “如果按照常理来看，我们已经输了。”<br/> 耳畔呼啸的风成为了最好的保护膜，过滤掉了杂音，两人之间出现了片刻的沉默。<br/> “你看到了，捭阖之律者引来了从神胚胎的注视，而从神胚胎已经在下手了。下一次律者来袭……不，以后的崩坏活动只会越来越剧烈，越来越强，越来越频繁。”<br/> “甚至于……天缺很可能不止出现一次。”<br/> “凯文，明白了吗？我们这一次依靠神之键阁勉强招架住了，但下一次呢？”<br/> ……<br/> 凯文终于给出了回应：“那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br/> 铿惑眼睑低垂：“争取让人类长大的时间。”<br/> ……<br/> 凯文轰了一脚油门，追上铿惑身侧：“怎么做，我帮你。”<br/> 铿惑沉默片刻：“我要去无尽深渊的最深处，只有我去才有用，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都不行。在那里，我有一个可以争取时间的，冒险的计划。”<br/> 他的目光转向凯文：“但是很难，成功率甚至无法计算。我只能说，我希望它有一成成功率。”<br/> “我帮你。”凯文点了点头，“无论代价是什么。”<br/> 铿惑回过头：“如果最后确定我失败了，就启动圣痕计划吧。”<br/> “如果从神胚胎要吞噬整个宇宙，那圣痕计划也没有用。”凯文顿了顿，“做好你的事，别想别的。”<br/> ————————————————————————————————————<br/> “新的景观。”凯文的目光锁定在远处天地交际的地方，“那是……什么东西？”<br/> 铿惑抬起头，极目远眺。<br/> 刚刚他们遭遇了第十个律者幻影，显然是已经到了景观区域的边缘。<br/> “荒土之后是钢铁大陆和钢铁群山吗……”铿惑自言自语着，“按照之前的规律来看……金属律者？”<br/> “幸亏我没装机械义肢。”<br/> 在不熟悉的前提下，机械义肢只会起到影响自身重心的反作用。更何况如果这个律者真是操纵金属的律者，机械义肢反而会拖累他。<br/> “幸亏我早有准备。”<br/> 铿惑一边嘀咕着，一边从须弥袋里掏出一把崩坏兽甲壳锻造的大剑来，给凯文眼睛都看直了。<br/> 虽然强度上比不得天火大剑，但如果真碰到了金属律者的幻影，总不至于让敌人把武器夺了去。<br/> 凯文忍不住问道：“你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东西在虚数空间里？”<br/> “能派上用场的东西。”铿惑并没有下车，反正金属律者的幻影还没出现。<br/> 凯文慢慢皱起了眉头：“铿惑，我以前就想问了，我在你身上感觉不到崩坏能，那你……”<br/> 铿惑知道凯文想说什么：“嗯，方士所使用的能量是另一种。很特殊，与崩坏能很接近，甚至给人一种同源而出的感觉。我过去一直都以为作为灵魂的动能，金丹意志与崩坏能的相似性可能说明崩坏能也是产生自灵魂的能量。”<br/> 铿惑的声音渐渐放低：“但随着我对崩坏能了解的深入，我发现这个想法不太对。我可以说它们相似，但不能说它们同源，因为目前我们还不知道崩坏能的源头究竟是怎么产生的，但方士所使用的能量却已经确定来自心灵之海。”<br/> 忽然间，铿惑抬起头，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小心，我觉得这里不太一样。”<br/> 凯文应了一声：“越接近无尽深渊的深处，崩坏能也越浓，律者幻影也越凝实——你注意到没有？”<br/> “嗯，但我指的不是这个。”<br/> 铿惑话音刚落，脚下的钢铁大地便震颤起来。<br/> “你看，我就说这里有问题……”铿惑叹了口气，望向远处的钢铁山脉。<br/> 大地的震颤不是来自于大地，而是来自于远方正在挪动的山。或者说，那根本就不是山，而是一头外表完全被钢铁覆盖的崩坏兽。<br/> 崩坏兽再次出现了变化，这次是景观地区的特性直接呈现在了崩坏兽身上。<br/> 而且不止一个。<br/> 远处的钢铁群山一座接一座，如同沉睡了万年后的苏醒。<br/> 山体分裂，化作肢体；高耸入云的铁柱被拔起，握在钢铁巨人的手中；钢铁如液体般流动，向着连接在一起的山脉涌去，塑造出一块块流线型的身躯。<br/> 崩坏兽的形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他们眼前被构筑，这不是律者幻影的杰作，而是这些崩坏兽本就以这种形式沉睡在此！<br/> 红莲深渊的深处有这种东西？以前怎么从来都没发现？<br/> “祂急了。“铿惑调笑一声，“祂在害怕。”<br/> 铿惑向着前方走去，崩坏兽甲壳锻造的大剑反握在他的左手，跟地面碰撞出一路火花。<br/> “神是不可流血的，因为神一旦流血，凡人就会知道神可以被战胜。”<br/> “但如果神防备受伤，就已经说明祂会流血了。”<br/> “凯文，速战速决！”<br/> 这一次，铿惑没有再保存体力。那些如钢山般的巨大崩坏兽数量太多了，而且似乎随着它们的激活，整片地区的崩坏兽好像都被连接到了一起。<br/> 整个金属景观区的所有崩坏能都在朝着这里聚集，光是视线里能看到的弩级以上崩坏兽，就超过四十头！<br/> 而且它们的身体上还覆盖着一层泛金属光泽的甲壳，防御力看起来就高得可怕。<br/> 铿惑他们在之前的战斗里向来都是把高级崩坏兽杀死就逃跑，原因就是不希望崩坏兽越打越多。<br/> 现在倒好，整个区域的崩坏兽都莫名其妙地朝他们冲过来了！<br/> “突围。”凯文立刻就下了判断，“我们已经被包围了，打阵地战必死无疑。”<br/> 铿惑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向前踏出的脚下燃烧着火焰，在地面上留下了数道深深浅浅的印痕。<br/> 金丹意志在其中蕴转，于钢铁地面上构成了一个复杂的星图。<br/> 既然无尽深渊里不能仰望星空，那就创造出一个替代品来。<br/> 刹那间，仿佛有千万军马呼啸，铿惑的身边浮现出点点光辉，迅速凝聚成形。<br/> 那是成千上万骑着战马的战士，他们手握长枪，身披玄甲，呈尖刀之势，向着前方杀去。<br/> 万顶兜鍪齐陷阵，一声雷鼓裂天穹。<br/> 一如千百年里，人类用血肉扑向无痛无惧的崩坏。<br/> 凯文飞速追上铿惑，那把崩坏兽甲壳锻造的大剑背在他的背上，手中依旧拿着天火大剑：“从神胚胎为什么会害怕你？”<br/> 铿惑的身影陡然一闪，从千军丛中闪出，只留下一句话：“不，祂不怕我，凡是世界之内的个体，在祂面前都是平等的尘埃……祂怕的是我赶到酆都这件事。”<br/> 聚集成一条线的火焰拥有极高的温度，自大剑上延伸出的如长鞭般的火焰抽击在崩坏兽身上，瞬间就能将其熔解。<br/> 凯文再次追上，手中的天火大剑硬生生劈砍出一条血路：“你去那个地方要做什么？”<br/> 铿惑对此守口如瓶，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告诉凯文答案。<br/> 凯文叹了口气，他看出来铿惑刚才抽身离开是因为不想跟他说这件事：“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但那件事你又必须去做，所以你才要把所有人都支开。我不知道你具体要怎么做，但如果你认为很重要，就去做。”<br/> “这里有我。”<br/> 听到凯文的话，铿惑震惊地看了他一眼，连正在绘制的符文阵都慢了几分。<br/> ……<br/> “你突围，我断后。”<br/> 铿惑果断白了凯文一眼：“别开玩笑了，这里有多少崩坏兽？站着让你砍你都能活活累死。”<br/> 一边说着话，铿惑的手却没停。大剑上缠绕的火焰如灵蛇般在空中飞舞，不止在地面，在空中勾勒阵盘，甚至还雕刻在崩坏兽身上。<br/> 把聚能符文阵刻在崩坏兽身上，让符文阵自行吸收能量加热。哪怕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效果，时间久了也能把那块地方烧穿。<br/> 但这同样也带来了巨大的能耗，铿惑已经拿出一颗崩坏核心开始啃了。<br/> 过去的金丹意志可以净化崩坏能，现在的人道核心可以把崩坏能转化为金丹意志。<br/> 尽管这种补充能量的方式依旧充满危险性，但现在谁还能顾得了那么多？<br/> 毕竟铿惑不知道无尽深渊中的活性崩坏能里是否潜藏着未知的危险，因此不敢随意吸收。<br/> “拿着。”铿惑不由分说地把几块高浓度崩坏能结晶塞给了凯文，“你好像是能够直接吸收崩坏能的，是吧？我见过世界蛇的人拿箱子装崩坏能水晶往你那里送。”<br/> 凯文对铿惑私下里偷偷检查自己的东西并没有感到意外，他意外的是铿惑竟然就这么坦然地说出来了。<br/> “戴着这个。”铿惑把一条金属腰带扔给了凯文，“小型的紧急脱离装置，中间的旋钮顺时针转一整圈就能强制脱离无尽深渊。启动速度快，唯一的缺点就是你得靠自己的身体硬抗时空扭曲。”<br/> 铿惑没有继续推辞，既然凯文说他要断后，那就让他去断。<br/> “我用不着。”凯文接住腰带，却摇了摇头。<br/> 铿惑翻了个白眼儿：“你当我发善心呢？我把幽兰黛尔她们送回去不是为了保护她们，而是我担心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地球又发生大规模崩坏事件，你得回去帮忙。”<br/> 凯文继续摇头：“你想多了，后面的路还不知道有多长，我解决完它们就去追你。”<br/> “你这个比装得……我给你满分。”铿惑笑了起来，身后的虚影人马已经越过他们，向着弩级崩坏兽群冲去。<br/> 铿惑没有交代后面的计划，凯文也没有问铿惑，如果他的一意孤行失败了该怎么办。<br/> 塔克拉玛干沙漠的那场天缺已经证明崩坏的目的，圣痕计划从一开始方向就错了。<br/> 也许建造一座方舟离开地球，在宇宙里东躲西藏，祈求他们正好藏在从神胚胎最后吞噬的星球上还比较靠谱。<br/> 这场战争从未停歇，所有的短暂和平都不过是谎言。<br/> 在这场战争里，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战场。<br/> 幽兰黛尔他们的战场在地球，凯文的战场在这里，铿惑的战场在前面。<br/> 时间不会跟着任何一个人的步调前进，它只会固执地行走，永不回头。<br/> 前方是大泽，是山脉，是裂谷，是火山。<br/> 许多人走着走着就跟不上了，被遗落在时间里。可总会有新的人从人群中诞生，继续向前走，盲目地追逐着时间的脚步。<br/> 盲目的追随者是有价值的，他们拉着那些低头沉思的人，等待着沉思者迸出智慧的火花。<br/> 他们义无反顾地冲着，背负着一动不动的沉思者，盲目而又热烈地追逐着时间，以求慢一些被时间遗落。<br/> ……<br/> 哪怕前方是大泽，是山脉，是裂谷，是火山。<br/> 你当如勇者，翻过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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