铿惑继续向深处去了，没有回头。<br/> 凯文留了下来，且战且退。<br/> 铿惑已经放弃了摩托车，选择直接使用御剑术快速赶路。<br/> 尽管使用御剑术的过程中与剑合一，防御性奇差，但速度够快，再加上铿惑刻意拔高海拔，被超弩级崩坏兽和律者幻影击落的可能性会相应地降低一些。<br/> 铿惑化作一道流光自空中划过，宛若夜幕里的流星，一闪即逝。当崩坏兽意识到一道流光自头顶飞过的时候，铿惑已经消失在了它们的视野中。<br/> 这是方士术法中最适合长途赶路的方术，远比缩地成寸要节省能量得多。但由于中途不能休息，因此赶到目的地后往往会累个半死。<br/> 铿惑化作的流光继续在空中疾驰，忽而一个转向，勉强划出一个弧度，避开了一颗从天而降的巨大陨石。<br/> 陨石在他的身后爆炸，如核爆般的蘑菇云陡然升起，将地面上的钢铁汽化，平整的钢铁大地如海面般泛起了波涛。<br/> 恐怖的冲击波自爆炸中心向四周传递，却追不上铿惑的身影。<br/> 如果追上了，那铿惑必然会受重伤。御剑术飞行的过程中是无法防御的，一旦受到攻击，那就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受到攻击。<br/> ——因此方士在飞行的时候往往都会佩戴一个驱散鸟类的功能玉佩，就像车喇叭一样。<br/> 又是一个转向，铿惑躲过了如山岳般巨大的战车型崩坏兽的高空扑击，避开了自大地中伸出的浮游型崩坏兽纤长的触手。<br/> 他已经来到红莲深渊的边缘，钢铁景观区的边陲，接下来的是一片无垠大海。<br/> 一个凝实的幻影出现在了景观区的边缘，这个区域的律者幻影现身了。<br/> 铿惑咬紧牙关，天眼更是开启到了极致，时间在他眼中的流速变慢，时刻提防着律者幻影的攻击。<br/> ——准确地说，律者幻影根本就不是幻影，他对凯文说了谎。或者说，他没有纠正凯文错误的想法。<br/> 律者幻影双手高举，整个大地犹如一张纸般向上立起。钢铁大地成为了一堵竖在铿惑面前的墙，遮天蔽日。<br/> 但铿惑连速度都没减，直接拔高高度，在钢铁城墙触及不到的高度飞了过去。<br/> “吃老子的尾气去吧！傻X！”<br/> 余音袅袅，金属律者的幻影甚至都没来得及展开第一回合的攻击，就被甩在了身后。<br/> 一招的限额已经用完，金属律者的幻影呆了呆，哪怕刚才的招式什么作用都没起到，它也得不情愿地消散。<br/> ……<br/> 铿惑继续向无尽深渊的深处飞去。<br/> 他原本的打算就是一个人直接从头飞到尾，用速度强行抛开所有敌人。<br/> 但这有两个弊端，一是他不知道无尽深渊里是否出现了新的变化，比如说出现导致他速度不得不变慢的情况。<br/> 二则是……他不知道无尽深渊究竟有多深。<br/> 现在他知道了，如果不是跟凯文同行乘了摩托车使他从红莲深渊区才开始御剑飞行，他绝对撑不到无尽深渊的尽头。<br/> 它的空间距离超出了铿惑的预计。<br/> 随着铿惑的深入，这片大海也逐渐不再平静。<br/> 当跃出水面的水生崩坏兽成为常态，那十几米高的海浪也就不足为奇。<br/> 当十几米高的海浪不足为奇，那半径上百米的漩涡也就可以理解。<br/> 当半径上百米的漩涡也可以理解的时候……眼前那几十根水龙卷也合乎常理了。<br/> 哪怕那些水龙卷每一根都有即使米粗，像排兵布阵一样拦在铿惑的正前方。<br/> 这个空间是有极限的，水龙卷已经高到了空间的顶，铿惑无法再像之前越过钢铁城墙一样越过它。<br/> 只能硬闯。<br/> “帮忙啊！你看着干什么！”铿惑发出一声怒吼，“从头到尾你就看着！”<br/> 可是没有人回答他，水龙卷贪婪地吮吸着他的声音，仿佛那是它们的养料。<br/> 铿惑咬紧牙关，直接一头撞进了水龙卷群。<br/> 刹那间，铿惑觉得自己仿佛一头撞进了离心机里，正在被来自不同方向的拉扯力试图分尸，就连御剑术的航道也在这撕扯力之下出现了偏转。<br/> 一道道水龙卷通天彻地，摇曳着自己的小蛮腰，犹如钟乳石般攒聚在一起。<br/> 直到近了，铿惑才看清水龙卷中隐藏的到底是什么——是水底那头不知有多大的水生崩坏兽的触手！<br/> 海水以触手为中心疯狂旋转，里面还夹杂着大量的水生崩坏兽。<br/> 铿惑在水龙卷阵中左冲右突，不但要提防水龙卷中崩坏兽的攒射，甚至还得提防水龙卷本身是否会忽然间拦在他的前路，或者直接拍过来。<br/> 就这几十米粗的水龙卷，哪怕是铿惑挨上那么一下也得受伤。<br/> 如果他受了伤，动作出现那么一丝滞涩，其它几十道水龙卷就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蜂拥而至，让受伤瞬间变成死亡。<br/> 铿惑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像之前一样强行飞过去，另一个就是减慢速度，打过去。<br/> 他选择不减速硬冲。<br/> 速度本就是他的优势，哪来的放弃优势在敌人的大本营打拉锯战的道理？<br/> 铿惑的速度猛然又提升了一截，一头扎进了拦路的水龙卷里。<br/> 这个瞬间，铿惑险些以为自己要被五马分尸了。<br/> 水龙卷中不光有像高压水刀一样凶猛的水流，更有伴生的崩坏能，更别提水龙卷中央藏着的巨大触手。<br/> 那个隐藏在海面之下的巨大崩坏兽还未现身，但铿惑仅仅从它的触手就能判断出它的体长少说有三百米。<br/> 而它的速度竟然不比铿惑慢！<br/> 尽管水龙卷确实影响了铿惑的速度，但那头水生崩坏兽竟然能跟得上铿惑的速度，没有被强行提速的铿惑落下。<br/> 铿惑心生警惕，他迅速弄清楚了现在的情况。<br/> 如果他继续被这样缠下去，必然会有更多的封号级以上崩坏兽赶来，到时候陷入围攻，他就更逃不掉了。<br/> 这个时候最好的解决办法是用最强的爆发力把海底藏着的那头崩坏兽斩杀，可是脚下的大海能量太盛，如同液化的崩坏能一样，他想要对这片大海施法，无异于用棍子搅拌大地。<br/> 方术无法使用，人道核心也不行。<br/> 劈开一片几乎是由液态崩坏能组成的大海有多难？铿惑感觉甚至可以把这片大海视作一个生物了。<br/> 而且水生崩坏兽对所处环境的敏感性远超陆生崩坏兽，如果自己在这里的水中制造了太大声响，估计整片海域的水生崩坏兽都会朝着这里蜂拥而来。<br/> 必须用极强的爆发力一击解决，还不能是直接对海水生效的……<br/> 铿惑深吸一口气，心中有了打算。<br/> 单手捏诀，淡金色的符文如佛经般环绕在铿惑身侧。一环又一环的符文仿佛天生镌刻在空间里，如同木星的星环。<br/> 这些星环旋转，缠绕，翻滚，能量从铿惑的身体里疯狂地向外涌出，挤压着崩坏能的空间。<br/> 效法于天，呈象于地。<br/> 方术的顶点，【法天象地】！<br/> 既然不能直接对海水施法，那就加强自身！<br/> 时隔许久，铿惑再次使出了方士般的法爷作战方式——给自己顶上三排buff，抡起钉头法杖上去砸。<br/> 铿惑的身体如同遇水息壤，疯狂地膨胀。短短一眨眼间迎风便长，从不到两米的身高膨胀至数百米高的巨人，一脚踏入水中，激起滔天巨浪。<br/> 而数百米显然不是他的极限，他还在不断地生长，直至五百米，八百米，上千米，浩浩乎不知其所终，就连断掉的那只手臂都暂时生长了出来。<br/> 无尽深渊的空间是有极限的，十几个呼吸间，铿惑便头顶天，脚踏地，如开天辟地的盘古。<br/> 【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br/> 【数起于一，立于三，成于五，盛于七，处于九，故天去地九万里。】<br/> 法天象地的由来，便是模仿盘古开天辟地的神话。而神话实际上则是前文明的一项秘密计划，【盘古】。<br/> 海水中，顶天立地的巨人须发怒张，一只手伸入海中，捉出在他手中仿佛一根棉线似的触手，以倒拔垂杨柳之势将水底潜藏的浮游型崩坏兽拉出。<br/> ——这显然是以浮游型崩坏兽为原型的新品种，形体上看起来更加厚实坚韧。如果说普通的浮游型崩坏兽长得像玛瑙水母，那这个就是Mega毒刺水母了！<br/> 蓬松的顶盖，宛若一顶巨大的白莲。十几米粗的触手仿佛蟒蛇般缠绕在铿惑不知几许高的身体上，对比之下却细弱得仿佛毛线。<br/> 铿惑估计错了，那浮游型崩坏兽算上触手足足有五百多米长，但在铿惑青面獠牙，赤红头发的法身面前，却如同一只即将被放上铁板的鱿鱼。<br/> 铿惑疯长的尖爪刺入崩坏兽强韧的身躯，他怒吼一声，似乎下一秒就要把这头审判级崩坏兽撕成两半，却忽然随着一声咳嗽，松开了手。<br/> 铿惑的身体仿佛漏了气一样急剧缩小，眨眼间便恢复了原样。<br/> 他在天命总部施展过一次这个方术，但那会儿并没有完全展开，不但只是一个虚影，甚至身高也只有百米来高，能耗跟刚才这个完全版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br/> 哪怕是铿惑，也仅仅维持了一个呼吸，甚至连一次完整的攻击动作都没有做完，就感觉到了身体里连脂肪都被压榨空的眩晕感。<br/> 不过这也已经足够了，浮游型崩坏兽已经遭到了重创。<br/> 它的身体险些被撕成两半，大量的金丹意志依旧在它的身体中左冲右突，侵蚀着构成它身躯的基本元素。<br/> 就连它的崩坏核心也遭到了重创，被铿惑捏成碎片，镶在肉里。<br/> 险些坠入水中的铿惑勉强飞起，只觉得累到要一头栽下去：“已经渗透到这种程度了吗？”<br/> “魔神级当小兵？别吧……拜托了，千万得是我运气差一进来就碰到跟蚩尤一个等级的！”<br/> 珍贵的崩坏能结晶仿佛糖豆一样被铿惑胡乱地塞进嘴里，浓郁的崩坏能几乎在他炼化它们之前就开始烧灼铿惑的喉咙。<br/> 吞吃崩坏结晶，从内部吸收能有效地扩大接触面积，进而加快能量的吸收和炼化效率。<br/> 但这也意味着铿惑把自身防御力最薄弱的地方暴露在了崩坏能的侵蚀面前。<br/> 哪怕他全力以赴地转化着崩坏能，他的身体依旧得等上一段时间才能恢复。<br/> 而这并不是全部。<br/> 全力施展法天象地给铿惑疲惫的身体带来了极大的负荷，再加上之前强闯水龙卷带来的伤，铿惑觉得自己现在连呼吸都疼。<br/> 哪怕刚刚发起了威势惊天的一击，可现在内伤加外伤，铿惑的情况糟得很。<br/> 他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战斗了，从此之后遇到的每一个敌人，都要以逃为主。<br/> 至于回过头去重整旗鼓，更是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br/> 不说前面的艰辛，就是这片崩坏能大海，人类都飞不过去！<br/> 更何况凯文还在钢铁区给他断后，他怎么可能一声不响地偷偷溜了，让凯文无知无觉地拼命给他争取时间？<br/> 这里已经是无尽深渊的最深处，已经属于未探明的无限深渊区。<br/> 关于这里的所有情报都是未知的，所有东西都要靠铿惑自己总结，猜测。<br/> 而更要命的是，他只有这一次机会。<br/> 忽然间，铿惑感觉到一股毛骨悚然。他没有犹豫，咬紧牙关，依靠短时间内炼化的崩坏能强撑起身体，再度与剑合为一体，向无限深渊区的深处飞去。<br/> 他的身后，那头崩坏兽巨大的残骸漂浮在崩坏能大海的海面上，在波涛中沉浮。<br/> 就在铿惑化作流光的瞬间，波涛汹涌的海面之下陡然浮现一个巨大的黑影。一头鱼鳍如双翅般生于身体两侧的崩坏兽竟然从海底猛地跳出，如深渊般的血盆大口一口把铿惑刚刚停留的地方连同浮游型崩坏兽的尸骸一同吞进肚子里。<br/> 光是那张张开的血盆大口，直径就比休伯利安号还长。如果它出现在地球，能一口吞下沧海明珠塔。<br/> 铿惑化作的流光一个趔趄，险些从天上掉下来。他的身体自流光中显现，显然是无法继续维持御剑的姿态。<br/> 他必须尽快赶到酆都。<br/> 那里是风暴中心的风眼，是无尽深渊里最危险，却也是最安全的地方。<br/> 铿惑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掌纹。<br/> 掌纹越来越不清晰了，甚至连带着手掌都呈现出些微的虚幻感。<br/> 他强行把喉咙里涌出来的血吞了回去，他还不能停。<br/> 眼泪自他的眼角缓缓留下，于风中迅速风干。<br/> 他不想承认，他不想接受。<br/> 可自始至终，凯文的思路都错了。<br/> 铿惑没有告诉凯文真相，也没有告诉所有人真相。<br/> 那是他在直视从神胚胎时见到的真相。<br/> ……<br/> 【虚幻的不是无尽深渊，是他们。】<br/> 【他们为之奋斗至今的，不是世界上的一切美好。】<br/> 【他们抛头颅，洒热血，为之奋斗的……】<br/> 【是一个梦。】<br/> 【一个可有可无的，随时可以破碎的，梦。】<br/> ……<br/> 越是深入无尽深渊，现实感就愈发薄弱，梦境感逐渐增强。这不是因为他们在神明的梦里，而是他们正在渐渐醒来，就如同睡梦中的人逐渐意识到自己在梦里。<br/> 他们深入无尽深渊，不是离开了地球进入梦境。<br/> 而是从梦境中离开，前往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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