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前往逆熵总部的路上。<br/> “铿惑大人，符华大人那边您打算怎么办？”<br/> “让她好好休息吧，她的身体机能还没有恢复以前的水准，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br/> 与符华见过面之后，心底一直埋藏着的心结也算是解开了。铿惑望向窗外的车水马龙，只觉得心底一片轻松，比起在天穹市的时候平和了不止一点半点。<br/> 不过若是说完全轻松是不可能的，未来还有许多挑战在等着他。只不过现在，他难得地感到了清闲。<br/> 不多时，车辆来到一座摩天大楼后身，拐入一个地下停车场。<br/> 这里便是逆熵总部了。<br/> 下车，乘坐电梯来到第28层，铿惑总算是见到了杨。<br/> “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铿惑笑着伸出手去，“这一路上少说过了七道安检。”<br/> 杨同样伸出手与铿惑握紧：“我还以为你会晚一点再来——我们来谈谈关于【月光王座】的事吧。”<br/> 月光王座计划建立在能够把崩坏能转化为人类能够使用的能源的机器，【月光王座】上。<br/> 因为原材料造价高昂，再加上许多方面尚处于试验阶段，逆熵对于【月光王座】的研发实际并不快。<br/> 不过得益于凯文带来的部分资料，许多问题迎刃而解，甚至还与逆熵的研究者们实验所得的数据互补，有望进一步提高功率。<br/> “研发过程出现什么问题了吗？”铿惑对月光王座计划的进展十分关心。<br/> 杨转过身，打开了屏幕：“问题倒是没有，不过我们现在正在思考如何进一步提高覆盖范围——毕竟下一代机型与我们原本的设计目的有些差别。”<br/> 一个三维建模出现在三人面前，赫然便是重新设计后的下一代【月光王座】。<br/> 这一代【月光王座Ⅱ型】的设计目的不再是针对律者的定点强杀装置，而是具备更大探测与崩坏能吸收范围，并设置了大功率的能量转化与输出装置，用于把吸收的崩坏能转化为电能后放出。<br/> 尽管这从很大程度上牺牲了它的作战能力，可好处就是可用一台【月光王座Ⅱ型】覆盖更广的面积。<br/> 换句话说，这是一台为居民供电的民用机器。只要把它像信号塔一样在人类聚集地的各处建造起来，它就会不断吸收游离的崩坏能转化为电能并供给城镇。<br/> 铿惑抛出了一个他很关心的问题：“新机型现在的覆盖范围有多大？”<br/> “半径100公里的圆，这是极限了，再远的话，以目前的功率来看依旧有漏过崩坏兽的可能。”<br/> 铿惑沉吟片刻，细细计算了一下，大概三万多平方公里……说小也不小，说大也不大。<br/> 说不小是因为一座城市也就一千多平方公里，装得紧密点足以装下二十多座城市。<br/> 可说它大吧，它又不够大。<br/> 以北美洲为例，九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需要三百多台【月光王座Ⅱ型】才能完全覆盖，而【月光王座Ⅱ型】的造价高昂，核心部件需要的魂钢总量更是让逆熵都难以承受。<br/> 因此，想用【月光王座Ⅱ型】把整个地球包起来不现实，可月球的刷怪塔显然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建成的。<br/> 那么这段空档期该怎么办？<br/> 铿惑想过向虚空万藏讨要魂钢的制作方法，可制作魂钢需要一套远超当前人类科技水平的工业体系，而制造这些机械又需要一套没超人类当前水平那么远的工业体系，而这套没超……<br/> 总之，现在的人类如果想要制造魂钢，需要跳过数个科技阶段，并建立与每一个科技阶段相匹配的生产设施，这显然是不稳妥的。<br/> 羽渡尘历史记录中的【天缺】让铿惑至今都感到胆寒，虽说【天缺】很可能是因为丹朱和苍玄的某个【发现】而引发的，但贸然推进人类科技进程显然也会提高崩坏的能级。<br/> 因此，必须想个办法绕开这一点。<br/> 至于让杨这个理之律者关在小黑屋里学习魂钢构造后玩儿命制造这种事……铿惑倒也不是没想过。<br/> 可要让老杨一个人去与几十亿人共同建立的工业体系同台竞技，就会显得他效率太低。<br/> 更何况老杨这么好用的工……这么优秀的领袖，很多比制造魂钢重要的事还等着他主持，怎么能让他把时间浪费在制造那一点点杯水车薪的魂钢上？<br/> “我建议北美这边……”铿惑的话刚出口，就察觉到了又一件不妥的事。<br/> 他本来是想建议北美这边将幸存者聚拢，尽量靠在一处，以使【月光王座Ⅱ型】的生效范围能够得到最大化的利用。<br/> 可这也会带来一个问题——所有人类都被关在不知坚不坚固的城墙里，也就相当于把城墙外的大批资源区白白送掉。<br/> 这算啥？进击的崩坏兽？<br/> 虽然崩坏兽到目前为止没有出现能够利用地球资源的征兆，但人类终归是需要那些资源的。<br/> 大片种植小麦的土地，饲养牛羊的养殖场，挖矿的矿山，提炼矿物的工厂，地下深埋的石油，河流中引来的水源——这些东西可不会乖乖听话地跟着人类搬家。<br/> 所以人类还是要分散居住，而分散居住就意味着【月光王座Ⅱ型】要多生产，但我们又没有足够的原料……<br/> 这成了一个死循环。<br/> “怎么了？”杨见铿惑皱着眉头不断地踱步，便隐约有了猜测。<br/> “在想如何分配【月光王座Ⅱ型】和人类聚居点的事。”铿惑停下，抬手一挥，杨的办公室里就又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投影，“资源不足以大量建造【月光王座Ⅱ型】，我们需要让出部分人类聚集地，把人们集合到几个【月光王座Ⅱ型】庇护下的安全地区。”<br/> “这个我考虑过，”杨打了个响指，另一份计划书出现在了铿惑面前，“这是我们做的初步规划，但现在全球崩坏浪潮出现了衰退的趋势，因此我们并没有急着推动它的进行。”<br/> 铿惑若有所思地快速翻阅着这份计划，眼中的赞叹之色愈发明显。<br/> “可以啊老杨，你们什么时候捣鼓出来的？”铿惑对这份规划书大加赞赏，“三个【月光王座Ⅱ型】成三角之势，最大化利用辐射范围，并且辐射范围内有水有田还有矿，如果以后挖一条人工运河与大海联通，哪怕真到了世界末日，全球都被崩坏占领，这份规划也是有可行性的。”<br/> “这个计划我们从上个世纪就开始做了，是为了预防最坏情况的出现。”杨递给铿惑一个移动硬盘，“这里面有备份，你可以回去慢慢看。”<br/> 铿惑接下移动硬盘，随手揣进新做的须弥袋里。<br/> 杨沉吟片刻：“还有一件事，我们可以用部分不那么贵的材料代替【月光王座Ⅱ型】里的魂钢组件。虽然需要定期更换，但可以节省大批的魂钢。”<br/> “这你不早说？”铿惑瞪大了眼，“定期是多久？”<br/> “一年。”<br/> 铿惑的表情渐渐僵住，陷入了沉思。<br/>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能替代魂钢的材料又怎么会是便宜货？<br/> 换句话说，这条路依然耗费巨大。铿惑还是下定了决心：“我觉得可以，总比没得用好。关于原料方面有什么需要可以在无冕者议会上提。”<br/> “这部分需求我已经提过了，在你不在的那几天里。”杨没好气地说道，“议长突然间不出席会议了，但会还是得开下去。”<br/> 铿惑讪笑着，知道是自己浏览羽渡尘的那几天耽误了功夫：“今天叫我来还有什么事吗？”<br/> “确实还有些事——神之键阁的研发进度，以及什么时候启动你的那个……呃……那个刷怪塔的计划有没有什么正式的名字？”<br/> “啊这……”铿惑的眼神飘忽了起来，“伪和平装置不好听吗？”<br/> “这……”杨有些哭笑不得，“装置是装置，围绕装置而建立的计划是计划，你不会这都拎不清吧？”<br/> 铿惑的眼神继续飘忽：“我是说……《伪和平装置计划》不好听吗？”<br/> 杨轻咳了一声，他总觉得铿惑似乎不太擅长起名：“倒是很直白……但这么重要的计划……”<br/> 铿惑继续强词夺理：“名字根本就不重要，再难听的名字，只要蒙上历史的色彩，就会给人高大上的感觉……”<br/> 看着杨越来越难看的脸色，铿惑适时地住了口，大力拍拍杨的肩膀，用大笑掩饰自己的尴尬：“那这个起名的任务就交给你了。”<br/> “……你给我自己好好去想啊！自己的事别指使别人去做啊！”<br/> 在经过一番争论后，给这个计划起名字的事还是不了了之，只不过铿惑承诺回去之后会好好考虑考虑。<br/> 关于【月光王座Ⅱ型】的制造，实验以及量产化；关于无冕者议会的下一步议程；关于在这段空档期如何防备新生律者的警报体系——这些事花了铿惑和杨一整天的时间。<br/> “差不多了吧。”铿惑已经是不知第多少次往肚子里灌水，否则他的喉咙早就干裂了，“剩下的事我得回去看看神之键阁那边具体完成得怎么样才能做决定。”<br/> “也是，到下班时间了。”杨看了看手表，“我得去接趟孩子，要不要跟我一起？”<br/> 铿惑猛地一抬头，满脸都是不敢置信的震惊之色。<br/> “你有孩子了？”<br/> 话音刚落，铿惑自己就找到了答案——别看老杨看起来挺年轻，据说也是逆熵建立之初那会儿就在的人，现在大概得有个六七十岁，有孩子倒也正常……<br/> 但是律者生的孩子……<br/> 铿惑不动声色地拿出了自己的小本本，准备随时记录接下来的所见所闻。<br/> 这可都是为将来做准备。<br/> 杨虽然不明白铿惑拿出小本本是要做什么，但还是本能地解释了起来：“不，是可可利亚的孩子，她在前天把可可利亚孤儿院的孩子们送到了我这，要求我代为照顾。”<br/> 铿惑的脸上不由得浮起失望之色，惹得丽塔在他身后一顿咳嗽：“咳咳，铿惑大人，请注意仪态。”<br/> 铿惑略带遗憾地把小本本收了回去，看来这事儿还得自己将来慢慢摸索。<br/> 不过，可可利亚竟然会把她的孩子送到逆熵这边来，难道是想找关系给她们安排个名校？<br/> ——个屁嘞，可可利亚很明显就是把这几个孩子主动送来当人质了。<br/> 可可利亚显然还是不放心铿惑，认为他还是有可能会找他的麻烦，因此她才这么着急地把那几个孩子送走。一方面博取逆熵盟主的同情，另一方面也可以让铿惑在找她寻仇的时候不波及到那几个孩子。<br/> 更何况，这种情况下的【人质】反而是安全的代名词，因为以逆熵盟主杨的性格显然不会为难几个孩子——毕竟这个地界最讲究的就是政治正确。<br/> 这一手，不但表示了自己的坦荡，还获得了逆熵盟主的同情，更让铿惑碍于杨的面子不好对她下手。<br/> 再加上主动请缨把守海渊之眼那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不愧是能把雷电龙马玩儿进监狱里的女人，够狠。<br/> 虽说铿惑现在对可可利亚没什么兴趣，但那几个孩子却让铿惑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br/> 准确地说，是其中那个叫作杏·玛尔的孩子。<br/> 早在数年之前，铿惑第一次碰见杏的时候就发现她的精神状态似乎有些异常，因崩坏能而掌握的奇怪能力更是不可小觑。<br/> 之前在海渊城的时候，铿惑因为忙着别的事没空仔细看看那个女孩儿。现在既然有机会，他觉得自己得检查一下她。<br/> 毕竟那种奇怪且带着侵略性的精神状态并不正常，哪怕是当年的铿惑都能明显地感觉到杏的灵魂似乎有些问题。<br/> ……<br/> 片刻后，从车里钻出来的铿惑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的小房子：“我以为她们会去上普通的学校。”<br/> 杨摇了摇头：“不可能的，阿琳姐妹的外形与普通人不同，杏·玛尔也不适合在普通的学校上学……这是我们设立的一个专门收留受崩坏感染儿童的学校，我把她们安排在了这。”<br/> 铿惑了然，杨带自己来接孩子，说白了就是让自己给他个面子，意思就是：你看可可利亚的孩子都在我这当人质了，你那边也就消停点。<br/> 铿惑没有点破，反正他现在也没了跟可可利亚较劲的心思。<br/> 更何况【海渊之眼】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总得有人驻守，如果杨认为可可利亚暂时可以信任，那让她去驻守那里也无妨。<br/> 在浏览过羽渡尘的历史数据后，铿惑早就知道了另一处比海渊之眼更加重要的【门】。<br/> ——位于神州岘山之下，传闻中人祖伏羲的安息之所。<br/> 那，就是上古【天缺】所打开的第一道缺口，也是最主要，最大的缺口。<br/> 丹朱和苍玄一人化作AI镇守【天缺】的一端，这边的一端便是岘山之底。<br/> 铿惑摇了摇头，这都是以后才要处理的事，现在要做的是检查一下杏的灵魂里究竟藏着什么。<br/> 铿惑闭上眼，羽渡尘再次将他的意识沉入人类的潜意识之海。<br/> 在他身边，是无数孤立的心灵之岛，代表着每个独立人格的自我意识。它们是人类情感与自我认知的具现化，以灵魂作为主要驱动引擎的方士对于这些由灵魂而生的东西很是熟悉。<br/> 几乎都不用特地筛选，铿惑便从那片岛屿中找到了自己的目标。<br/> 果不其然，与其它岛屿相比，杏的心灵之岛显得偏昏暗，似乎有丝丝黑气从土壤中飘出来。<br/> 哪怕隔着很远，铿惑也能感觉到它几乎由完全的负面情绪组成。<br/> 而且不是正常人心中那种如薄雾，顶多如浓烟的负面情绪。<br/> 而浓郁如墨汁。<br/> 这绝不是正常人所能拥有的负面情绪量级，这只能是后天被强行加塞的。<br/> 铿惑盯着那团墨汁，忽然想起了一个他早就知道，但从未亲眼见过的东西。<br/> 方士对于灵魂和崩坏的研究中提到过这种东西，但没人知道它究竟是什么或是怎么来的。<br/> 因为观测样本太少了，甚至数百年才会产生那么一个，而且也不一定产生在神州大陆上，这就让方士更难以理解这种现象。<br/> 但方士还是根据它的特性和组成元素，给它勉强起了一个名字。<br/> 【此世之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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