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色辉火看着铿惑，目光认真中带着真诚：“我胸很平的，也怕运动，而且什么也不会做。你别听网上说极东之国的女孩贤淑端庄，那都是骗人的。”<br/> 铿惑的脸皮抽搐着，努力不让自己的脸皮抽筋：“我没想泡你！”<br/> 无色辉火的脸上浮现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哦，那就好。”<br/> ——这种想突然改口让对方不舒服一下的感觉是怎么回事？<br/> 可能是觉得上一句话有些容易招人误解，无色辉火竟然还补上了一句：“如果让你对我有什么莫名其妙的期待，我还是觉得挺不好意思的。”<br/> “那我们来说一下疗程。”铿惑试图把话题往正规上拉。<br/> “诶……”无色辉火脸上的不情愿是没有丝毫遮掩的，“你们能不能别替我做决定？”<br/> 铿惑觉得今天果然还是派韦德过来的好。<br/> 他已经把两人之间的仇一笔勾销，还特地给无色辉火想出了几个治疗方案，可无色辉火还是油盐不进。<br/> 现在的矛盾就是，铿惑需要无色辉火这个特化型S级女武神的力量，但无色辉火不吃这套，她好像并不想活着。<br/> 无色辉火的声音懒洋洋的，听起来却又很认真，好像这就是她的真实想法。<br/> “为什么呢？活着就是受罪，就是受累。为了活着要去做很多事，而这些事我本都不想做。”<br/> “为了一个不知道为什么而存在的目标付出那么多，去做那么多不喜欢的事，最后得到的东西……我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意义。”<br/> 无色辉火的脑袋歪了歪，从抱枕后面露出一只眼睛：“你看你，从神州打到天命，打来打去，付出了那么多，最后得到的东西也很有意义，让你很开心，是不是？”<br/> 铿惑没有回答，而是保持沉默，听着无色辉火讲话。<br/> “我和你这种人不一样的啦，”无色辉火懒洋洋地靠着沙发背，眼睛里看不出丝毫斗志，“你又有目标又有动力，还肯下苦功，【活着并去改变什么】才是你人生的常态。”<br/> “我就不一样啦，像你这样的积极怪，是不会理解我的。”<br/> “【活着并去改变什么】，把它拆分成两个部分，这两个部分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br/> “为什么活着，为什么要去改变。”<br/> “活着最后也会死，改变了之后还会被改变，那做这些的意义又是什么？”<br/> “我总是看书里和电影里在一个劲儿地称颂生命美好，可我没觉得生命有多美好。所谓生命，只不过是依靠吞噬其他生物尸骸延续的化学反应，所有赞颂和诋毁都不过是人类自作主张给它加上的标签。”<br/> “所以我就很困惑，这种类似的行为有什么意义？”<br/> “不仅仅是创造某种概念并一个劲地赞颂或诋毁它，告诉所有人它是好的还是坏的。我甚至无法理解为什么一定要把某种东西认定为好的，某种东西认定为坏的。”<br/> “或者说，【好】和【坏】的概念本身真的应该存在吗？它不是人类自顾自地创造出来的概念吗？它们之间甚至连一个明确的界限都没有，更别说严格的定义。”<br/> “既然只不过是区区人类创造的概念，凭什么就要傲慢地用它来把客观事物区分开来？”<br/> “区区人类连宇宙的边界在哪都不知道，竟然还好意思给万物下定义？”<br/> 无色辉火喋喋不休地讲着，从最开始的发牢骚变成了滔滔不绝的声讨。<br/> 铿惑默默地听着。<br/> ……<br/> 无色辉火知道，今天如果自己不把话说明白，铿惑是不会走的。<br/> 铿惑就是想抓她干活，如果她想继续摸鱼的快乐人生，就必须说服铿惑放自己走。<br/> 为此，无色辉火甚至不惜把自己平日里一直在思考的东西都说出来。<br/> 她不知道哪些话管用，所以她打算把能想起来的都说一遍。<br/> ……<br/> 铿惑梳理了一下无色辉火想要表达的东西，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br/> 不过奇怪之处就在于，铿惑印象中的无色辉火并不是善于言辞的人，而她刚刚所说的这些话……却不像脱口而出，而是在心中酝酿了好久的情绪。<br/> 这番话勾起了铿惑再废话几句的兴趣：“你不是也努力过吗？”<br/> 言下之意，便是指无色辉火曾经也有几次试过融入人群的举动——情报来自德莉莎。<br/> 无色辉火叹了口气，靠在沙发背上的脑袋往旁边转了转：“嗯，那是我这辈子最神志不清的时候，我竟然以为我和你们是同一种生物。”<br/> “我试过去理解了，所以别说我没试过就没有发言权，她们聚餐AA的时候我也交了钱的。”<br/> “可是我不明白她们在因为什么开心。”<br/> “看到一只小猫很可爱所以很开心？我不明白为什么，可爱是小猫自己可爱，是它的固有属性，是一个客观事实，看到猫的人为什么要开心？”<br/> “诸如此类，诸如此类的……我最后才明白，我理解不了你们，你们也理解不了我。”<br/> 无色辉火停顿片刻，觉得自己讲得应该很清楚了。<br/> 这些话并非她特地准备来对付铿惑的，而是一直以来在她脑海中徘徊的东西。<br/> 这些话她从来都没有对别人说过，哪怕是德莉莎也没有。<br/> 原本她还以为自己会把这些牢骚带到坟墓里，可一想到自己就要死了，却又不愿意让自己想出来的东西就这么白白消失。<br/> 无色辉火的身体在沙发里往下钻了些许，似乎是觉得这种被包裹的感觉让她觉得安全。<br/> “很无聊。”无色辉火轻声说着。<br/> 拿到那张体检报告，无色辉火的生活好像没有什么改变。她一如往常地躺在床上发呆，Pad在旁边，耳机在头上，循环播放着已经听腻的歌。<br/> 等待死神的少女，靠摄取糖分中的幸福为生。<br/> 无色辉火觉得自己傻乎乎的，就因为她想起了自己写过的一张纸条——那绝对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一个记录了几行字的纸条。<br/> 【做一些网上说的那种事吧，感觉还挺有仪式感的。】<br/> 【就是那种，死前完成一百个梦想那种。】<br/> 可她写啊写啊，却发现自己根本凑不齐一百件想做的事。<br/> 她的愿望只写了三条，第四条只写了一个“想”字。<br/> 她知道第四条自己是想写什么的，可她不想写出来，不想承认它。<br/> 这是一条违背了她想法的愿望，可这是一条她的愿望。<br/> ……<br/> 铿惑进量用相对柔和的声音和方式询问无色辉火：“感到疑惑？”<br/> ……<br/> 无色辉火犹豫着，点点头。<br/> 她想知道答案。<br/> ……<br/> 铿惑继续追问：“那为什么不实践一下？”<br/> ……<br/> 无色辉火从抱枕的缝隙间，用疑惑的眼神盯着铿惑。<br/> ……<br/> 铿惑并未觉得自己所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劲，他只是很认真地看着无色辉火，认真地说出了自己的建议。<br/> “既然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那你为什么活着？”<br/> “我可以帮你。”<br/> “无论你是想活着还是想去死，我都能做到。”<br/> ……<br/> 无色辉火继续用疑惑的眼神盯着铿惑，给出了她的回答。<br/> “因为死亡也没有意义。”<br/> 铿惑顿了顿，早就对无色辉火的这个回答有了心理准备：“那你为什么不接受治疗？”<br/> 无色辉火的眉头皱了起来：“诶你刚才有一个瞬间好像小时候骗我吃药的医生……”<br/> 铿惑叹了口气，他终于知道无色辉火的丧究竟是从哪来的了。<br/> 她从本质上，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虚无主义者。<br/> 只不过……好像哪里出了问题。<br/> ——因为虚无主义者反而是十分珍惜自己生命的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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